第2章

他說自己一切安好，成王已在宿州掌兵，隻待時機。

眼看戰事要起，春水村不再平安，他讓爹娘帶著我與聞停夜，一起到宿州去。

 

宿州有成王的兵部，有阿兄，必定能保護我們一家平安。

 

我又同爹娘說了今日在縣令府的事情。

 

娘親抹著淚心疼，爹當機立斷決定離開春水村。

 

「如今世道不太平，又惹了縣令一家，不如早點去尋你阿兄。」

 

但臨到出發這天，娘親卻病倒了。

 

她去鎮上換銀子，回來時不慎跌到河中。

 

雖然好心人很快將她救上來，卻仍在驚懼中嗆了好幾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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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她就燒的渾身滾燙，話都說不出來。

 

爹隻好讓我和聞停夜先到宿州去。

 

「我和你娘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真的遇到官兵大不了就是一S。你和停夜若是被抓不是充軍就是。。。」

 

爹沒說出後半句。

 

亂世之中的無依無靠的女子若是被抓到軍營，便是軍妓的命數。

 

他緊緊抓著聞停夜的手。

 

要強半輩子的農漢紅著眼，讓他一定將我平安帶到阿兄身邊。

 

我與聞停夜在天沒亮時就出發，謊稱是新婚的夫婦回鄉祭祖。

 

過城關時的盤查果然嚴厲許多，我縮在聞停夜懷裡，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

 

官兵們查完文書路引，從聞停夜懷裡掏走幾十文錢，將我們兩推搡過城門。

 

7

 

風餐露宿，眼看還有三天的路程就到宿州，本以為不會有什麼差錯。

 

卻在趕路途中碰見一個流竄的逃兵。

 

那逃兵假裝查路引，一雙手卻拉著我要往林子深處走。

 

聞停夜掏出防身匕首照著逃兵的眼睛舞去。

 

不想那逃兵反應極快，匕首劃了個空。

 

他出手狠辣，聞停夜隻在家中跟著師傅練過幾天基本功。

 

找準空子震飛聞停夜的匕首後，逃兵一腳踹到他，舉起刀就要S人。

 

聞停夜倒在地上，咬著牙想爬起來卻不敵逃兵的速度。

 

電光火石，我看著地上的匕首和倒地的聞停夜，迅速撿起匕首對準逃兵的後背心口就捅了進去。

 

我拿匕首很穩，角度更準。

 

逃兵隻覺心口一悶，大口鮮血就從口中流了出來，緊接著心口劇痛。

 

他不可置信的回頭望向我，摸著胸前的鮮血倒地抽搐。

 

我控制不住地全身發抖起來。

 

聞停夜從地上爬起來，將戰慄的我摟進懷中，遮住了我的眼睛。

 

他不停地摸著我的後背，「沒事了沒事了，別怕。」

 

我感受著聞停夜傳給我的體溫，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他S了嗎？我是不是S人了？」

 

聞停夜接過我手中的匕首，用力擦了把我的臉，將臉貼在我耳畔。

 

直到我不再顫抖，他才放開手，拿著匕首小心蹲在逃兵旁邊。

 

他將手指放在逃兵鼻子下，轉頭告訴我，「他還沒S。」

 

我懸著的心重重放下，剛想同聞停夜說傷人會不會有麻煩，就看見聞停夜手起刀落又在逃兵心口補了一刀。

 

那逃兵本來在地上不會動的身體隨著匕首進入重重向上拱了一下。

 

隨後再也不會動了。

 

聞停夜在他衣服上擦擦手，「他現在S了，不是你S的，是我。」

 

「別怕，妙妙。」

 

S完官兵後，聞停夜當機立斷租了馬車，讓車夫連夜送我們去宿州。

 

付完錢身上隻剩下十文錢，我隻買到幾張幹餅。

 

連這幾張幹餅，聞停夜都不太吃，我吃兩頓他才吃上一頓。

 

入夜我想到那S掉的官兵時，聞停夜就摟著我，帶著熟悉的味道輕聲說著沒事，人是他S的，尋不到我頭上。

 

8

 

一路顛簸，終於趕到了宿州。

 

聞停夜找到成王府叩門時，守門小廝差點以為我們是逃難的難民。

 

府內跑出的婦人，瞧見聞停夜就伸出了手，美麗的臉上流滿淚水。

 

「停夜，停夜，我的孩子！」

 

我想起阿娘日日想著阿兄的模樣，也忍不住落了淚。

 

待她哭完，聞停夜把我帶到身前，「母親，這就是二哥家的妹妹妙風，這回也多虧她陪兒子一起，否則我絕不可能活著到宿州。」

 

成王妃眼淚似乎怎麼都流不完，淚眼婆娑又摟著我哭了一通。

 

「那日家中突遭變故，不得不拜託揚雲，哪知這個實心眼的孩子直接將人送到了自己家中，我和王爺知道後都擔心壞了，生怕連累你們家。」

 

「好不容易從嶺南逃出來，卻要打仗了，又是你千裡迢迢陪著停夜來宿州。」

 

「妙風，你若是不嫌棄以後就當我是你幹娘，你們一家對我們家的恩情，我們怎麼還都是還不完的。」

 

我糊裡糊塗的剛要答應，聞停夜匆匆從攔住成王妃，「母親，妙風怎麼能當你女兒！」

 

成王妃哭腫了眼睛打他，「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人家這麼大的恩情，就是你去給人家當兒都還不完，你還不許我認人家當女兒了！」

 

聞停夜急的出汗，不曉得溫柔的母親怎麼到了嶺南兩年還會動手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我……」

 

正當場面焦灼時，成王與世子趕回了家。

 

阿兄笑隔著人群衝我擺手，「妙風！」

 

成王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原以為皇室中人都很威嚴，他卻長了張樂呵呵的圓臉，是個微胖的中年男子。

 

他瞟了聞停夜一眼，走到我跟前，「你就是妙風？揚雲總是說你不光聰慧，還是春水村最可愛的小姑娘，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9

 

我同阿兄說了爹娘沒來的原因，他立即派人去春水村接他們。

 

宿州事忙，第二日聞停夜去了當地的府衙處理事務。

 

我便到傷兵營幫忙。

 

天下芸芸苦當今已久，如今終於有人願意推翻這不公的世道，投軍的士兵都铆足了勁廝S。

 

唯有無法行動的士兵才會選擇在傷兵營休息，因此每日我見到的都是血淋淋的場景。

 

初時被嚇得直吐，久而久之傷兵營的人見著我都會熟稔的喊句妙風姑娘。

 

他們有的是被稅收壓得挺不起背的農民，有的是意氣風發想來拯救天下的少年，有的青春正茂，有的垂垂老矣。

 

我從他們口中認識了更全面的成王。

 

心懷蒼生，達濟天下。

 

早先阿兄冒著危險將聞停夜送到家中時我是有過怨氣的。

 

父母年老，他卻拋下家人去追隨自己的夢想，如今我隻為了之前的狹隘羞愧。

 

混跡其中，漸漸的我也同大家想的一樣。

 

希望這個世道更好。

 

因此聞停夜與阿兄都來問我累不累時，我隻說我還想做得更多。

 

10

 

戰況愈發焦灼，成王與世子帶著大軍朝都城進軍，聞停夜負責在後方掃尾。

 

在宿州時我兩十天半個月都碰不著一次。

 

如今他倒是有空遣人送東西到傷兵營。

 

營中的嬸嬸姐姐們便開玩笑。

 

「妙風，二公子待你這麼好，你以後嫁過去做個貴妾，生個一兒半女豈不是一輩子享不完的福氣。」

 

她們豔羨的目光如一盆冷水將我從欣喜中拉出。

 

在別人眼裡，我若是能在皇家做個妾室都是三生有幸的。

 

私心中我並不願意做妾，但我更明白，讓聞停夜娶我做妻難如登天。

 

不等我找聞停夜說清楚，朝廷軍隊從後方偷襲了起義軍。

 

聞停夜帶著不足兩千的兵士負隅抵抗三日，終於等到阿兄帶著部隊增援。

 

他抬來傷兵營時臉色蒼白，滿身血汙，緊閉著雙眼不知是S是活。

 

銀亮色的盔甲早已灰暗破敗，我一時居然分不清那些血是別人的還是從他破裂的盔甲中湧出來的。

 

那一瞬間，我覺得做妻做妾都不是最重要的，兩人活著互相陪伴才是最要緊的。

 

或許是眼淚落在臉上太燙，聞停夜強撐著精神抬起眼皮。

 

他抬起裂口的手抹去我臉側的血痂，勉力笑笑，聲音虛弱，「別怕妙妙，沒事了。」

 

聞停夜身上傷口繁雜，燒了三日才悠悠轉醒。

 

他睜眼時，我正在給他擦身換藥。

 

後知後覺察覺有人瞧著我，一抬眸正對上聞停夜通紅的臉。

 

他柔柔推著我的手，「怎麼不讓軍醫來，這樣多不好。。。」

 

我順著他的力道從善如流起身，「那讓軍醫來吧。」

 

「哎！」

 

聞停夜急的坐起了身，腹部的傷口牽扯出血絲。

 

對這種欲拒還迎的小招數我表示鄙夷。

 

軍醫叮囑二公子傷得過重，隻能先吃一些清淡的飲食。

 

但我瞧聞停夜不想吃。

 

一會兒說手疼抬不起來要喂，一會兒嫌粥水太燙要吹吹。

 

我氣的想打他。

 

奈何他身上傷太多，連俊秀的面孔都青紅交錯，實在找不到地方下手。

 

阿兄進賬時看見的就是我細細吹去勺中白粥的熱氣，喂到半倚在床頭的聞停夜嘴裡。

 

他酸溜溜的抱怨，「好好養的妹妹，我還沒享上福，先給你小子享到了。」

 

聞停夜憋不住笑，肩膀一個勁抖。

 

阿兄帶來了陛下駕崩的消息。

 

太子繼位，昭告天下成王謀逆，正在匯聚兵力討伐逆賊。

 

好在成王已經得到了駐北將軍劉利通的支持。

 

聞停夜蹙眉，「劉利通唯利是圖，父親許諾了什麼好處給他？」

 

阿兄忽然不合時宜的撇了我一眼。

 

我福至心靈的起身，「我先出去了。」

 

走出幾步，隱隱約約聽見了帳內阿兄的話。

 

「劉利通有一愛女，要求事成之後嫁進聞家。」

 

11

 

次月，聽說起義軍直逼王城，圍攻聞停夜的敵軍不得不回朝救駕。

 

阿兄帶著部隊急匆匆來又急匆匆趕回。

 

他同成王報聞停夜傷勢嚴重，無法挪動。

 

聞停夜是成王的老來子，有繼承爵位的優秀長子，平日對於這個幼子都十分嬌慣。

 

愛子心切，成王連發三道命令不讓聞停夜隨軍上京。

 

聞停夜深表遺憾，寫了一封長長的家書表達了對父親的關懷和長兄的問候。

 

信上還有幾滴咳出來的血漬。

 

聽說成王收到信淚當場，直說聞停夜終於長大了，會心疼人了。

 

我知道阿兄上報的消息後著實被二人說胡話的本事驚呆了。

 

雖然傷勢嚴重，但醒來第二日聞停夜就下床走動了。

 

沒過幾日還陪著我上山挖草藥。

 

我問他不擔心成王嗎。

 

聞停夜狡黠地眨眼，「二兄說京城早已是強弩之末，懸而未發不過是要逼回敵軍，我去不去都不要緊。」

 

從春水村離開不到兩年，皇位上的人就要換第二次。

 

受苦的不過都是老百姓罷了。

 

我沉沉嘆氣，繼續揮著小藥鋤。

 

秋末的涼風簌簌拂過樹林，聞停夜揪著路邊野草，一時無話。

 

良久，我聽見自己低低的聲音，「等戰事停了，我就要回春水村去了。」

 

聞停夜語塞，「可是二兄不是在京城嗎？」

 

想了想，他又小聲說，「那你想呆在春水村也行吧，我和你一起回去就是了。」

 

我遏制住喉間的酸澀，埋頭折騰面前的地，「我們家沒有給你住的地方，家中的空房要留著給我招婿的。」

 

聞停夜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攥在手裡的野草擰巴成一團。

 

他惡狠狠把草丟在地上，起身轉了兩圈。

 

輕飄飄的草落在地上沒發出任何動靜。

 

「你、你！」

 

聞停夜撫著心口半天沒說出話，臉色漲得通紅。

 

我脾氣也上來了，起身叉著腰，「我怎麼了？天潢貴胄連小百姓的婚嫁也管了？」

 

半晌，聞停夜終於吼出來，「你始亂終棄！」

 

「你摸也摸了，看也看了，現在想不負責任是吧！」

 

我被這話搞得摸不著頭腦，「我什麼時候摸了？」

 

「我受傷的時候不是你天天來換藥嗎！」

 

他理直氣壯的我目瞪口呆，「那、那是換藥啊。」

 

「我不管！」

 

聞停夜抿著嘴，受了莫大委屈似的眼眶通紅，「你是不是嫌我臉花了，沒以前好看了。」

 

上回受傷，聞停夜眉間多了道到眼角的傷痕。

 

我硬邦邦回嘴，「反正我是不會給你做妾的。」

 

「我從來沒想過讓你當妾！」

 

「那劉將軍的女兒怎麼辦，你大哥和世子妃早已成婚，長子都有了，她想嫁到你家除了嫁給你還能嫁給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