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日復一日的吃藥，提供數據，沒有人在意他被藥物折磨的痛苦，因為藥物的侵蝕，宋思哲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

 

　　錄像最後宋思哲的身體已經衰竭到根本扛不住藥性的侵蝕，他整個人痛苦得翻身打滾，可口中還在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

 

　　“月月，我好痛啊……”

　　“月月，我好想你啊……”

 

　　華夢月不禁伸手撫摸屏幕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她多想撫平他緊皺的眉頭，代替他承受那些痛苦。

 

　　悔恨痛苦的淚水，順著華夢月的臉頰流下。

 

　　她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麼在思哲來找自己的時候，沒有發現他的這些異樣。

 

　　當時的她隻顧著生氣憎恨，她羞辱折磨思哲，想要思哲對她服軟，想從他口中聽“後悔”，想從他身上找到他還殘留的愛意。

 

　　可是她一次一次失望，她痛恨思哲，恨他對她那麼絕情，恨他將兩人多年的感情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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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現在華夢月知道了，他不是不愛，而是太愛了，所以才會用那些絕情的話語，來掩蓋自己內心的對他的愛意。

 

　　華夢月找到了宋思哲在研究所住的房間，隻放得下一張床的小房間，連個窗戶都沒有，逼仄壓抑，而他在這裡度過了三年。

 

　　她整個身體蜷縮躺在那張小床上，仿佛這樣還能感受到宋思哲的體溫，感受到他炙熱卻無法言說的愛意。

 

　　思哲，我好想你。

 

　　恍惚間當初她向宋思哲表白的場景，又出現在她眼前。

 

　　那時兩人剛滿十八歲，根據政策就不能再住在孤兒院裡。

 

　　在裡面生活了十幾年，他們的行李卻少得可憐。

 

　　宋思哲拿著自己行李，一步三回頭的看向孤兒院，然後說道：“月月，我從一出生起就住在孤兒院裡，這裡就是我的家。”

 

　　“現在我總感覺自己好像被再次拋棄了，心裡好難受。”

 

　　華夢月猶豫了幾秒抬手握住宋思哲的手。

 

　　“你還有我，我也是你的家人，我永遠不會都拋棄你的。”

 

　　宋思哲甩開華夢月的手，酸溜溜地說道：“要是你以後找了男朋友，肯定就把我拋到腦後了，上次我都看到那個校草跟你表白了……”

 

　　華夢月又重新握住宋思哲的手，“我不是拒絕了。”

 

　　宋思哲轉過身不理他，“就算你拒絕李校草，那以後肯定還會再有什麼張校草劉校草的，遲早有一天你會答應的。”

 

　　此刻的宋思哲剛滿十八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他的心裡也早就對華夢月情根深種。

 

　　可一直以來華夢月對他表現的都是家人的關懷，他不知道華夢月對他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他不敢問，又害怕華夢月以後真的會被別人搶走。

 

　　華夢月聽懂宋思哲話裡的意思以後，笑著說道：“我倒是有個可以一勞永逸的方法，可以確保我以後就算交了男朋友，也不會拋棄你。”

 

　　華夢月直接抱住他，“思哲，你做我的男朋友，讓我們家人的關系更近一步，以後可以出現在一個戶口本上好不好？”

 

　　這一句話讓宋思哲呆住了，最後紅著臉點了點頭。

 

　　後來兩人互通心意後，發現彼此早就是對方認定的人，華夢月還調侃，說自己以前怕嚇到他，是打算等兩人上了大學再表白的。

 

　　結果沒想到有人比他還急，他當時要是再不表白，隻怕就要哭出來了。

 

　　他們第一次接吻，是在大學校園裡的天鵝湖旁邊。

 

　　當天是聖誕節，兩人剛從外面做完兼職回來，已經接近十二點了。

 

　　宋思哲送她回女生宿舍。

 

　　經過天鵝湖的時候，他從自己的包包裡掏出一個自己針織的小蘋果送給她。

 

　　華夢月笑著收下，宋思哲卻不滿意道：“今天是聖誕節，你都沒有準備什麼禮物送給我嗎？”

 

　　華夢月每天忙得頭腳倒懸，確實沒注意過這些節日驚喜什麼的。

 

　　可他也不想讓宋思哲失望，便說：“你等我半個小時，我很快回來。”

 

　　說著，他就要跑出去給宋思哲買禮物。

 

宋思哲卻拉住華夢月，“不用，我有想要的禮物。”

 

他低下頭慢慢向她靠近……

 

　　華夢月到現在都清楚的記得他那晚主動的樣子，和羞紅的臉頰。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夢月的手機響起，將她從以往的回憶中驚醒。

 

　　助理激動地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華總，找到了。”

 

　　“思哲的骨灰葬在哪裡？”

 

　　知道宋思哲的S訊後，華夢月就立即派人去喪葬中心尋找他骨灰的下落。

 

　　可喪葬中心的人卻說，S者生前籤了保密協議，他們不會將他的信息透露給任何人。

 

　　華夢月用了一點手段，才得知思哲生前在喪葬中心預約的是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葬，可具體位置卻不得而知。

 

　　所以她派助理去普羅旺斯尋找宋思哲骨灰的具體下落，而她則留下來親自幫宋思哲復仇。

 

　　現在找到了他的骨灰，她終於可以和他長久的在一起了。

 

　　思哲，隻希望你的腳步慢一點，等等我。

 

　　助理連忙說道：“華總，不是骨灰，宋先生沒有S，他就在艾克斯城。”

 

　　半個小時後，一架私人飛機從京市升空，目的地普羅旺斯艾克斯城。

 

　　“宋先生，你出來了怎麼沒喊我，要是摔倒了怎麼辦？”

 

　　宋思哲嘴角劃過一個淺淡的弧度，目無焦距地看著前方。

 

　　“睡醒了，就想出來聞聞花香，這幾天我對這裡已經摸熟了，沒那麼容易摔倒的。”

 

　　當初在手術室裡，宋思哲因為心髒休克被醫生宣判S亡。

 

　　可喪葬中心的工作人員接過宋思哲的屍體帶他去火化的時候，宋思哲的心髒竟然又緩慢地恢復了跳動。

 

　　S裡逃生的宋思哲並沒有覺得有任何欣喜，因為他知道S亡終將是他最終的歸宿。

 

　　他不知道老天爺讓他多活這幾天有什麼意義？

 

　　他直接讓喪葬中心的工作人員，帶他來了普羅旺斯，在這裡靜靜等待自己的S亡。

 

　　話音剛落，宋思哲就因為腿部乏力摔倒在地。

 

　　李星宇趕緊扶起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宋先生，你身子弱，還是坐著吧。”

 

　　宋思哲從衣兜中摸出一張卡，摸索著交到李星宇手上。

 

　　“星宇，這幾天多謝你照顧我，我有預感我的時限就在這兩天了，這張卡裡還有幾萬塊錢，算是我給你的辛苦費。”

 

　　李星宇連忙擺手，意識到宋思哲看不見之後，將卡推回他的手中。

 

　　“不用，宋先生，照顧你本來就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覺得自己和你很投緣，照顧你也是我心甘情願的。”

 

　　宋思哲再次把卡放在李星宇手中，“我是一個孤兒，馬上又要S了，這錢對於我來說也用不到了。”

 

　　“如果你不要，我可以拜託你等我S後，回了京市把這些錢捐給孤兒院嗎？”

 

　　宋思哲這麼說，李星宇隻好把錢收下，他鄭重說道：“宋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的善意，傳達給孤兒院的小朋友們。”

 

　　宋思哲笑了笑，“謝謝你，星宇。”

 

　　李星宇在他的身邊坐下，靠著他問道：“宋先生，你相信人S後真的會去天國嗎？”

 

　　“怎麼這麼問？”

 

　　李星宇說道：“就是我最近看了一部很苦情的偶像劇，騙了我好多眼淚，最後裡面的男主S了，跟女主約定好，S後會在天國等她。”

 

　　宋思哲聲音輕柔地開口，“小時候總是聽孤兒院的媽媽告訴我們，生前沒有作惡，靈魂純淨之人S後會去往天國。”

 

　　李星宇肯定地開口，“那像宋先生這麼善良的人，S後一定可以去天國的。”

 

　　宋思哲的語氣中帶上向往，“聽說天國是一個沒有悲傷，沒有痛苦的世界，在那裡隻有永恆的幸福。”

 

　　可是沒有華夢月的世界真的會幸福嗎？

 

　　宋思哲不知道。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孤兒院的孩子們總是留著統一的發型，穿著統一的衣服。

 

　　每天固定的活動時間，固定的飯菜，生活中透露著一種S氣沉沉地味道。

 

　　直到七歲那年，華夢月來到孤兒院一身紅色的裙子，漂亮的小卷發，處處與別人不一樣，瞬間就引起了宋思哲的注意。

 

　　晚上，他發現華夢月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他掀開她的被子，問她為什麼哭？

 

　　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心智都過分早熟，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會哭泣了，因為他們知道哭是最無用的，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華夢月睫毛上還沾著淚水，呆呆地看著他說道：“我想爸爸媽媽了。”

 

　　“可是你的爸爸媽媽已經不要你了。”

 

　　在小宋思哲的潛意識裡，隻有被爸爸媽媽拋棄的孩子，才會被送到孤兒院來。

 

　　這一句話引得華夢月哭得更大聲。

 

　　最後沒辦法，宋思哲把自己珍藏了許久的奶糖，拿出來撕開，塞進她的嘴巴裡，才止住了她的哭聲。

 

　　這也是兩人成為好朋友的第一步。

 

　　後來宋思哲才知道，華夢月是因為父母出意外身亡了，才被送到孤兒院來的。

 

　　跟他們這種從一出生就被拋棄的孩子是不一樣。

 

　　可他潛意識裡又覺得是一樣的，因為他們都沒有父母。

 

　　華夢月會跟宋思哲說許多孤兒院外面的，他從來沒有見識過的生活，宋思哲也因此格外喜歡和華夢月黏在一起，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向往。

 

　　在孤兒院的十一年裡，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和家人。

 

　　十八歲那年，華夢月跟他表白，他們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大三那年華夢月寫程序賺了第一桶金，她買了一個小三室的房子，從此他們兩個有了家。

 

　　在那個房子裡，宋思哲和華夢月度過了他們彼此的第一次。

 

　　過後，華夢月靠在宋思哲的肩上，看宋思哲設計兩人的婚紗。

 

　　他們計劃畢業就結婚，婚後生兩個可愛的孩子，組成幸福的一家四口，可惜天意弄人。

 

　　他們彼此相伴了十五年，華夢月佔據了他人生中的全部時光，就算到了天堂，沒有華夢月，他也不會開心。

 

　　他突然開始羨慕李星宇口中所說的男主角，雖然他S了，但是他和他最愛的女人一起做了天國的約定。

 

　　可他什麼都沒有，他甚至不敢讓華夢月知道他的S訊。

 

　　華夢月不會知道，他在天國等著宋思哲。

 

　　“宋先生，你怎麼哭了？”李星宇看向淚流滿面的宋思哲問道。

 

　　宋思哲慌忙抬手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沒什麼，風大眯了眼睛。”

 

　　此刻連一絲風絲都沒有，可李星宇並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他知道宋先生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釋然與冷靜。

 

　　在面對生S的時候，誰能不慌張不害怕，更何況他還那麼年輕。

 

　　李星宇不禁感嘆上蒼真是不公平，像宋先生這麼善良又溫柔的人，竟然這麼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