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弟弟同一年結婚。

爸媽給他的是兩套房，給我的是兩大罐陳皮。

我媽說，這是他們給我的嫁妝，陳皮貴比黃金，也是我在婆家的底氣！

可是發到網上，卻被全網開嘲：【是在婆家受氣時，用它敗火加防脹氣嗎？】

1

「雁雁，這些都是我們給你準備的嫁妝，我們可是準備了五年呢！要是去外面買，也得幾十萬上百萬。」

「像平時泡茶、燒菜都能加一點兒，健脾和胃，疏肝理氣，清熱祛火，最好不過了！」

「俗話說，一兩陳皮一兩金，百年陳皮賽黃金。雖然我們準備的年份不長，但是你就放著，過個幾年，這些陳皮兩百萬都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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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環住媽媽的脖子，真心誠意地說：「謝謝媽，我知道你們對我好！」

婚禮如期舉行，送到新房的除了我，就是那兩大罐陳皮。

掛滿「囍」字的新房裡，我拍了幾張照片發到自己的各個社交賬號。

【感謝爸媽精心為我準備的嫁妝，一兩陳皮一兩金，這可是弟弟都沒有的！】

之後，我忙著接待親友，一起去酒店參加婚宴，忙得看手機的工夫都沒有。

半夜，終於躺到床上，我才有空拿過手機。

一個個 99+的紅色提醒，讓我累到有些混沌的大腦清醒了點兒。

【喲，終於不是拎包入住了，還帶了兩罐垃圾！】

【一兩陳皮一兩金，陳皮歸你，金歸我！】

【我們這邊還真有神經拿這個當嫁妝，還說不給自己女兒準備的，就是不愛。】

【是在婆家受氣時，用它泡茶喝，敗火加防脹氣嗎？】

……

我一目十行看下去，心裡默默回懟著：你們這群傻子，這麼好的東西都不識貨！

繼續下劃，一條評論映入我的眼簾。

「不吃大餅」：【上面的別嘲諷了，也許人家家境不好，陳皮已經是他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呢。】

說陳皮不值錢我能忍，說我家窮不能忍！

我拿起手機快速回復起來：【你說誰家境不好呢？本市三套房，絕對超過平均水平好吧？】

很快，幾個回復跳出來。

【空口白牙說誰不會說，我還說我北上廣各一套房呢！】

【拿點兒證據出來！】

我家本來就有三套房，我自然不慫，立刻回過去：【御湖灣一套 120 的，琴樹城一套 109 的，江濱新村一套待拆遷，看圖。】

配圖我發了那兩罐陳皮擺在爸媽家客廳時的照片，做不了假。

「不吃大餅」很快回復了：【哈哈，三套房子和你有什麼關系？你的嫁妝，就兩罐陳皮！】

我抖著手指，一時不知道回什麼好。

畢竟，他說的都是事實。

2

我沒再回復，也沒再看那些新消息提醒。

第二天午後，手機響了，是好友李欣。

一接起電話，李欣那東北大妞的爽朗聲音就傳了過來：「賀文雁，網上……是你吧？」

她沒明說，我卻明白她說是什麼，昨天新房裡那兩罐陳皮還是她幫著抬上來的。

「是我，網上……還在討論嗎？」

「嗯，有幾個社會大 V 都轉發了，還有很多網友截圖評論。你知道的，重男輕女話題一向是網上很熱門的話題。你還好吧？」

我笑了笑：「你放心，我沒事兒。」

李欣安慰我：「你別太在意，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兒，網友的記憶堪比金魚，過兩天出個別的新聞壓一下，就完全沒有人記得了。」

「互聯網上就是這樣，這種事我們做自媒體的見多了。你這幾天不要上網，好好享受你的新婚生活吧。」

掛掉電話，看著幾個社交賬號的紅色新消息提醒，我沒有勇氣點開，選擇了卸載。

不過，李欣時不時會給我發微信，告訴我最新、最火熱的評論情況。

「現在很多人在冷嘲熱諷，說你蠢笨如豬。」

「又有大 V 入場了，她分析了重男輕女家庭女性的心理成因，共情你的網友也不少。」

「現在很多網友共情你，說你是重男輕女枷鎖下的可憐人。」

「網友們個個口吐芬芳，在罵你的父母和既得利益者——你弟弟。」

「你別看，罵得太難聽了。」

我握緊手機，為有李欣這個好朋友感到慶幸，也為父母和弟弟感到擔憂。

這麼多的責罵，他們受得了嗎？

3

婚後第三天，按風俗是回門的日子，一大早，我就帶著老公陳澈回去了。

進門剛坐下，我媽就端著兩杯茶放到我們面前。

我故意語氣誇張：「喲，還有這待遇？」

我媽溫婉一笑：「傻孩子，嫁人了回娘家就是客人，客人上門可不是要泡茶招待！」

我笑容一頓，忙岔開話題：「媽，我們來得早，你還沒買菜吧？我陪你去買菜。」

跟著媽媽下樓，樓下還有三三兩兩的晨練大媽，我提高音量一一打招呼。

「呵呵，是文雁啊，今天是……三天回門？」

張阿姨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三天前，你出嫁？哦，那個家裡三套房給女兒陪嫁兩罐陳皮的，就是你啊！」

張阿姨指著我媽，激動得聲音都提高了不少：「就是你，那照片，就是你家客廳！就是！我上個月去過你家，錯不了！」

不等我媽說什麼，張阿姨手舞足蹈地朝旁邊招手：「嘿，老張、老王，快來啊，網上那個，三套房兩罐陳皮的，就是陳玉琴！」

「嘿喲，這什麼年代了，還有人能做出這種事來！」

「就是就是，看著陳玉琴老兩口平日裡像模像樣的，怎麼能這樣，女兒難不成是撿來的？」

「她家兒子名下可是有兩套房，嘖嘖，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姐姐結婚就兩罐陳皮，他這是準備吃獨食吧？」

「可不是，這真是面憨心奸！」

我媽漲紅了臉辯駁：「什麼網上？什麼三套房？和我有什麼關系！」

「還不認呢？你女兒出嫁，你就給了兩罐陳皮。你女兒就站在這裡，你敢對質嗎？」

「家裡三套房，兒子兩套，女兒一套也沒有，難道女兒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也忒狠心了！」

「有這種父母和弟弟，也是倒了八輩子霉！」

……

我媽聽不下去了，拉起我就跑回了家。

4

回到家，用十幾分鍾他們講了事情的原委，我爸我媽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我弟也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

我安慰他們：「爸媽，你們別生氣。我看這些網友就是吃飽了撐的。你們把我養大不容易，房子你們想怎麼分配那是你們的自由，這事兒，我沒有意見，哪輪得到那些網友多嘴！」

爸爸躊躇了一會兒才說：「話是這麼說，可是，那些鄰居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們，都影響我們正常生活了。」

我立刻掏出手機：「別擔心，我現在就告訴那些網友我家很幸福，不需要他們瞎操心。」

爸媽圍在我身邊，看我編輯內容。

「近期有大量不友善言論針對本人及本人家屬，對我們的正常生活造成了極大影響。本人鄭重聲明，我們家家庭和睦、男女平等。至於父母財產分配，本人完全尊重父母的安排。以上，請大家停止對此事的評論、轉發，更不要影響到家人的正常生活，如有必要，我們將會通過法律手段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編輯完，爸媽逐字逐句看過又給我弟看，確認無誤了我才發送出去。

收起手機，我又安慰爸媽：「你們別太在意，這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兒，過兩天出個別的新聞壓一下，就完全沒有人記得了。」

「互聯網上就是這樣，這種事網上多了去了。反正你們平時也不上網，鄰居那幾個阿姨八卦幾句看沒新鮮事兒也就懶得說了。」

在爸媽那邊待了大半天，我和陳澈才回了自己家，洗漱完我就早早睡覺了，這期間我沒有上任何社交媒體。

直到，第二天一早我被李欣的電話吵醒。

5

「鏈接發你微信了，快看！」

李欣還是那樣風風火火的性子，說完就掛電話。

點開李欣發的鏈接，一條震驚體標題映入眼簾。

【天生惡種！七歲惡毒姐姐把弟弟扔進池塘隻為獨佔家產，如今更是……】

我快速讀了一遍內容，文章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寫的。

一對父母為了女兒有個伴，才生了兒子，可女兒從小就愛搶兒子的東西。七歲那年甚至因為鄰居開玩笑說兒子分家產，女兒直接把兒子扔進水塘，兒子腦袋磕破大出血、嗆水缺氧，最後大腦損傷智力低下。

如今，兒子女兒都結婚了，這對父母把大部分財產給智障兒子方便他以後的生活，而惡毒女兒又利用網絡輿論，想搶奪兒子的財產。

附帶的，還有一張智力檢測表，顯示智力隻有 73 分，低於平常值。

看完內容，我平復了一下心情，給李欣回電話：

「我看完了，你沒猜錯，就是我，我就是那個惡毒姐姐。」

李欣似乎沒想到我這麼直接，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你看下面的評論，有人已經猜到是你了，還附上了你的發帖和你家住址。」

我往下劃了劃，在滿屏的國罵和「****」的違禁詞屏蔽中，終於找到了李欣說的那條評論。

評論人似乎是認識我，他說出了我扔弟弟進池塘的地點，說我從小就和父母弟弟不親近，還說了我結婚的一些細節，包括兩罐陳皮的嫁妝。

於是，很多網友鎖定了我。

大量網友艾特我，並問：【惡毒姐姐，是你嗎？】

【原本以為是父母弟弟重男輕女，沒想到姐姐才真是個狠角色，小小年紀就做事狠辣果斷……】

【才七歲啊，就敢S弟弟！我七歲時，好像還在玩泥巴呢。】

【我見過她，看著溫柔平和，原來是這樣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虧我們之前還替她抱不平。】

在沒有違禁詞屏蔽的平臺上，我的私信裡更是滿屏的汙言穢語。

6

李欣的聲音裡帶了幾分遲疑的關懷：「你……還好吧？」

我扯扯嘴角，努力平穩聲音：「你別擔心，我沒事兒。」

李欣又問：「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抹了把臉：「不回應、不理睬，關門過自己的日子。你不是說過嗎，網友的記憶堪比金魚，過兩天出個別的新聞，就沒人記得我這個小蝦米了。」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兒，李欣才說：「你這事兒……恐怕還是要解釋一下。天生惡種、兒童犯罪、財產糾紛，各種熱門元素都有了，熱度隻怕一時半會兒下不去。」

「對了，你解釋時不要懟網友，態度一定要和氣。」

掛了電話，我從頭翻看了一遍那些評論，然後給我媽打了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