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完成攻略後,丟下了我

第3章

 


身上的痛,全都鑽了出來。


我拖著鼻音,朝她伸出手:「娘親抱抱,娘親抱抱就不疼了。」


 


「娘親,以後燕兒乖了,燕兒好想好想娘親,娘親留下來,別再丟下我了。」我哭得弄湿了衣襟。


 


等我睜開眼,空蕩蕩的地牢中,根本沒有娘親。


 


隻有我的哀號聲,一聲聲地回蕩。


 


是了,我想起來了,娘親很少過問我,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給老弱婦孺施粥,城中人贊嘆她是活菩薩,仙女降世。


 


她修建了義館,收留被遺棄的女童。


 


娘親不止一次和我說過,封建社會下的女子活得很可憐,她關心所有人,唯獨不關心我。她把我丟給奶娘,我生病難受,都是奶娘抱著我,給我喂藥。


 

Advertisement


陰暗的地牢裡,有我害怕的蜘蛛、蜈蚣……


 


在我高燒昏睡時,老鼠跳上我的腳背,咬出了一排流血的傷口。


 


這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娘親,沒有愛我的人。


 


我很怕這些東西,身體發抖到最後嘔吐。


 


但是爹爹沒有來,一直都沒來看我一眼。


 


他鐵了心懲罰我,要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明白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


 


心像是吸飽了冰水的棉花,沉甸甸,涼冰冰,揣在我胸膛裡,冷得我不停打戰。


 


我像是多餘出的一個,被遺棄在無人問津的地方。


 


額頭燒得滾燙,渾身疼極了。


 


我半跪在地上,用跪拜的姿勢,用額頭一遍遍撞擊冰冷的地面。


 


以痛止痛,機械地撞擊。頭破了,流出了血,我也沒有停下,好似這樣,時間就能過得快一點。


 


娘親和爹爹,他們愛我嗎?


 


若是愛我,娘親為何會自盡?爹爹為何會把我扔在這裡,不聞不問?


 


若是不愛我,為何要生我下來,活得這麼痛,這麼辛苦?


 


我絞盡腦汁,想了從小到大做過的錯事,偷摘了一朵花,偷懶了沒有學字,嚇跑了娘親養大的貓兒……


 


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錯,說服是自己犯了太多的錯,娘親才選擇了離開,扔下我再也不要了。


 


11


 


我眼皮難受得要合上時,爹爹終於來了。


 


他瞧了一眼我額頭上的血,臉上並無松動,眼睛裡也找不到心疼。


 


我忽然明白,葉姨說得對。


 


娘親的離開,掏空了爹爹的所有感情。


 


他需要憑著恨意,才能活下去。


 


對葉姨的恨,對我的恨,對他自己的恨……


 


爹爹背著一雙手,仍是離我很遠,語氣泛著涼意:「燕兒,知錯了嗎?」


 


我吃力地說:「錯了……」


 


爹爹沒有放我出去,而是繼續道:「那你叫你娘親的名字,求她回來。」


 


提到我娘親,爹爹S水一樣的眸光裡有了漣漪。


 


「你娘親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肯定還有辦法回來。」


 


「虎毒不食子,我不信她知道你這樣,一點也不心軟!」


 


我反復咀嚼著「虎毒不食子」這句話。


 


恍惚覺得不對。


 


最兇殘的老虎,尚且愛著自己的孩子。


 


爹爹和娘親,生我養我的人,怎麼不愛我呢?


 


「叫啊,快點叫!讓你娘親回來!」我爹隔著地牢的欄杆,對我厲聲催促。


 


我一直叫著娘親,娘親……


 


姜南星,回來……


 


數不清有多少聲,也許有一萬遍,直到喉嚨沙啞,滿嘴的血味,再也叫不出聲音了才停下來。


 


我和爹爹滿懷期待,等著一個奇跡。


 


娘親沒有出現,這一次,我的心涼得徹底,比任何一次都清楚,她真的不會回來了,我和爹爹對她而言,都不重要,沒有奶茶和小蛋糕重要。


 


她用永遠離開的方式,懲罰了我和爹爹,雖然我至今也沒明白,我和爹爹到底犯了何等大錯?


 


等到了天黑,爹爹也走了。


 


他將娘親的恨和失望,加倍轉嫁在我身上,任由我自生自滅。


 


12


 


我抱著自己滾燙的身體,縮成一團。


 


但是,我不敢睡去,我害怕睡著了,會錯過娘親回來。


 


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隻要娘親回來,爹爹就不會生氣,會把我放出去吧?我們一家三口是不是還能回到以前?


 


後來,我很沒用地昏厥過去。


 


迷迷糊糊間,一隻手落在我額頭上。


 


我緊緊地抓著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在昏睡中流淚叫她娘親,不許她離開。


 


那人一邊幫我擦拭滾燙的身體,一邊止不住地嘆氣:


 


「將軍的心太狠了,夫人一意孤行要S,要離開,跟小小姐有什麼關系?大人之間的愛恨,非得把氣撒到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好好的一個家,硬是被她折騰散了……」


 


「當初誰也沒逼她生下將軍的骨肉,是夫人口口聲聲說些古裡古怪的話,什麼哪天她走了,留將軍一個人形單影隻,將軍沒有她鐵定活不下去,她要生下個孩子,代替她陪著將軍。」


 


「在夫人眼裡,小小姐壓根不是條人命,隻是她拴著將軍,一輩子記著她的工具。將軍也是,折騰自己女兒,讓一個S掉的人回來……小小姐福薄,託生在這種家庭裡。」


 


一勺勺苦澀的藥湯喂下去,我才睜開眼睛。


 


陪在我身邊的人,不是娘親,是照顧我長大的嬤嬤。


 


她背著爹爹,找來了大夫,給我喂藥,才救回了我這一條命。


 


嬤嬤幫我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小小姐別等了,棄我去者,不可追。」


 


「失之當失,失之而不懼,人該為自己活著。這世上,不是生你養你的人,都配叫『父母』。」


 


「你無擇父母之權,卻可選人生往後之途。」


 


……


 


爹爹放我離開地牢後,他形容枯槁,了無生念,站在娘親的畫像前面,向我道:「從今往後,你不叫沈雲燕,而叫『沈回』,回來的回。」


 


我本是穿雲翱翔,無憂無慮的燕兒,因為娘親的離開,爹爹給我改了名字,他叫我一聲「沈回」,就期盼娘親回來一次。


 


他看我的目光,黯然痛楚,分明是透過我相似的五官,看另一個人。


 


我忽然,很討厭自己這張和娘親相似的面容。


 


就像討厭「沈回」這個名字。


 


在他們眼中,我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是對方的影子。


 


我頭一回頂撞爹爹,大聲叫著:「我不要叫沈回,我就是沈雲燕。」


 


我就是我!


 


在地牢中暗無天日忍受的日子,我終於明白,隻要不抱期望,不去相信任何一個人,就不會受到傷害。


 


我不愛他們,當從前的爹娘已經S了,成為銅牆鐵壁,他們便再也傷害不到我。


 


爹爹胸膛上下起伏不停,他抬起手,一道清脆的耳光聲響起。


 


「白眼狼!」我爹喘著粗氣,怒目圓睜瞪著我,「你不想你娘回來了?隻是一個名字而已!叫你沈回,你娘若是聽到,她才會高興,才願意留下來!」


 


我擦去唇邊被他掌摑出的血跡。


 


很輕很淡地笑了笑:


 


「不要了!我不要她了。」


 


「她丟下我,棄我而去,割斷了血緣。我也不想再叫她娘親。」


 


我爹又是一巴掌落下,打得我耳朵轟鳴。


 


「混賬東西!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星兒懷你、生你,受了多大的罪,你知道嗎?」


 


我知道啊……


 


他們的感情故事,比話本子還跌宕,我從小到大聽周圍的人說過太多遍。


 


姜南星難產,耗費了好久,才將我順利生下來。


 


我爹視她如命,跪在產房門口,一遍遍磕頭,血染地磚,求著漫天神佛,以命換命也好。


 


可,這與我有何關系?


 


為什麼算在我的身上?


 


如果我隻是見證他們愛恨糾纏的一部分,我寧可S在姜南星的腹中,沒有被她生下來,成為她的影子。


 


五歲那年,我頂著紅腫沁血的面頰,抬頭望向自己父親的眼睛,和他相對。


 


「遲早有一天,你會看到,我有資格不要你們。」


 


13


 


那天之後,我爹不想再看見我。


 


本是要把我丟去外面的莊子,不過問我的S活。


 


我堅持要去軍營歷練。


 


將門無犬女。


 


他們都不要我,我就更加得活下去,活得更好,讓所有人後悔,刮目相看。


 


我爹聽完,一道眸光也吝嗇地落在我身上。


 


「你才幾歲?女兒家家,去軍營,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又能混出什麼名堂?」沈砚之扯了扯唇角,不屑的樣子,「你這樣子,隻會讓星兒失望!」


 


「星兒是才女,她也希望你成為才女,名門閨秀。」


 


姜南星才女名聲,我雖年幼很少出門,也如雷貫耳。


 


她出口成章,幾步就能成詩,才高八鬥,卻又大膽特別,連天家都敢頂撞,和這個時代的女子完全不同,才俘獲了爹爹的心。


 


沈砚之失望責備:「你由星兒生下,長得和她相似,卻比不上她半分。」


 


我以為自己還會難受。


 


手指摸了摸心髒那兒,原本撕開的大洞,不知不覺已經愈合了。


 


我隻感覺到麻木,一點痛楚難過也沒有。


 


在我堅持之下,沈砚之終於答應送我入軍營。


 


「我不會因為你是我女兒,對你特別關照。」


 


「到了軍營,你不許對任何人透露,你是我沈砚之的女兒。」他輕蔑冷淡道。


 


我全都答應下來。


 


我也不想當他的女兒……


 


十年時間,我焚膏繼晷,咬牙吃盡了苦頭,天不亮起來習武操練,夜深還在挑燈熟背兵書。


 


十五歲那年,我領兵上了戰場,以一當十,擊退了敵軍,大獲全勝。


 


史冊上,第一次寫下我沈雲燕的名字。


 


也在那一年,找了姜南星一輩子的我爹S了。


 


我從邊關戰場回到將軍府,見到的是我爹的骨灰壇。


 


管家將冰冷的瓷壇交到我手裡。


 


「小姐,節哀。」他勸。


 


我沒有眼淚,也未曾有難過的滋味,近乎詭異地平靜。


 


姜南星S後,原先被稱為英雄的我爹,一夜白頭,渾渾噩噩,飲醉不醒,壞掉了身體,我早料到會有這麼一日。


 


管家告訴我,爹爹幾次喝得爛醉,昏迷不醒後,說他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見到了我娘。


 


我更覺得,那隻是酒醉給沈砚之帶來的黃粱一夢。


 


他欣喜若狂,堅稱找到了和我娘相見的辦法。


 


從那之後,他喝得吐血也不停下,一日三餐,以酒代飯,終於渾身浮腫,含笑S在一個夜裡。


 


我安排好我爹骨灰下葬的事宜後,站在他的墓碑前,面無表情,倒下一壺酒:「恭喜你,如願以償了。」


 


沈砚之離世後,皇帝打算收回我們家的兵權。


 


是我五歲那年,救下的丞相夫人葉湘,說動了丞相為我們沈家求情,讓我繼承了我爹的將軍之位。


 


十五歲的嬌嬌女本子,如何能撐起將軍府的門楣?


 


滿朝文武,沒有一人瞧得起我。


 


他們私下議論:「沈家斷後了,沈夫人S得太早,隻留下個女兒,能有什麼用?」


 


「上一回,立下軍功,隻是她運氣罷了。」


 


他們不知道,五歲那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不自棄,則天地難棄。


 


接下來的十年,我秣馬厲兵,立下了一個又一個男兒都難以企及的戰功。


 


他們的口風又變了,諷刺又畏懼,說我是沒有人性,野心勃勃的怪物。


 


我或許該感謝絕情的爹娘,讓懦弱害怕、祈求別人保護的沈雲燕,S在了陰暗潮湿,布滿蛇蟲鼠蟻的地牢裡。


 


我曾叫過一萬聲娘親。


 


我曾做夢都盼著她回來,讓她帶我離開地牢。


 


後來我才明白,誰也不能救我於水火,唯有自己。


 


又十年。


 


我收攏兵權,扶搖直上,站在了皇城的權力之巔。


 


曾唾罵我心狠手辣、專權擅政的人,也匍匐跪倒在我腳下。


 


誰說,皇位天生不屬於女子?


 


我封葉姨為一品夫人,另找了一個黃道吉日,自封為帝。


 


14


 


我成為千古唯一女帝的同年,天降異象。


 


一道金光,降落在曾經的沈家將軍府門口。


 


我又聽到了熟悉的系統音:


 


【檢測到原世界劇情改動太大,你女兒的黑化值太高,特此將宿主送回,再陪一陪她,改變劇情,降低你女兒的黑化值。】


 


沈砚之用命去尋覓的人。


 


在我二十五歲稱帝那年,又帶著她在另一個世界的兒子,回來找我了。


 


許是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姜南星看上去還很年輕,與當年離開時,模樣變化並不大。


 


她手裡牽著一個十來歲,和我……不,準確說,是和她樣貌很像的男孩子。


 


他們倆回來得匆忙,身上還穿著奇裝異服。


 


胖乎乎的男孩,被姜南星嬌養得很好,一路上興奮好奇地左右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