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媽趕緊追上來：「閨女，閨女，是媽不好，媽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我重新打開攝像頭，懟到她面前，氣定神闲地看著她。

 

她媽猶豫著，滿臉憋屈，看我開始不耐煩了，她咬咬牙，閉著眼，用力扇了自己兩巴掌。

 

「啪啪」兩聲，超清晰，臉上肉眼可見地浮現出兩個巴掌印。

 

她對著鏡頭快速說道：「是我賤，我們一家都賤。」

 

我沒忍住，「撲哧」笑出來。

 

她伸出手想來拿我手裡的首飾盒。

 

我「啪」一聲把盒子蓋起來，隨手放回包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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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幾個臉都黑了，陳舟氣得脖子上青筋直冒，還要憑著最後一絲理智攔著他媽和他姐。

 

我指了指派出所門口的攝像頭，笑眯眯地說：

 

「我可沒說過你打了自己，我就要送給你。

 

「陳舟，你打我的那個巴掌，兩清了。

 

「這三年的青春，我就當喂了狗。

 

「記得還錢。」

 

陳舟指著我，破口大罵：「你玩我，你他媽玩我？」

 

我雙手插兜裡，冷冷地看著他，很奇怪，心不痛了。

 

熬過了那個把眼睛哭腫的夜晚，我似乎，一夜長大了。

 

「陳舟，看來時間真的太長了，長到你已經忘了，我要做的事，沒人能攔我。

 

「同樣，我想報的仇，當場就要報。」

 

他愣在原地。

 

是啊，他忘了吧，他忘了創業的時候我對自己有多狠，整宿整宿地熬，把自己熬到進醫院。

 

他隻把我的成就歸結於，攀上了他這個本科的男朋友。

 

簡直可笑。

 

陳舟突然紅了眼，他巴巴地看著我，可憐兮兮地說：「寶寶，我們一起走過那麼艱難的日子，你不要我了嗎？」

 

我後退兩步，看了他最後一眼。

 

「不了，我不回收垃圾。」

 

我轉身走出很遠，陳舟氣急敗壞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蘇悅，當初你偷了 2000 塊錢離開家，你爸媽現在肯定還在找你吧？

 

「看來我是時候要去那個偏遠的小縣城看看我未來的丈母娘了。」

 

我沒回頭，恐懼卻順著脊背往上爬，後背瞬間被冷汗湿透。

 

原生家庭的傷，終於，要變成親密愛人刺向我的刀。

 

9

 

2 萬 5 千塊，可能真的把陳舟逼急了。

 

我知道他的報復會來，但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這麼蠢。

 

五一大促，我播到凌晨三點，下了播，直接回家，倒頭就睡。

 

直到被公司的電話吵醒。

 

我的第一反應，出事了。

 

他們明明知道我三點才下播，不是大事，不可能催魂奪命 call 來吵我。

 

瞬間清醒，我接起電話。

 

「蘇總，你快過來。舟哥帶著兩個人來公司，說是你的爸爸媽媽。

 

「舟哥把公章拿走了，要求財務轉賬。

 

「現在他們逼著財務跟他們去銀行了！」

 

掛了電話，我呆坐在床上，手腳冰冷。

 

「爸爸媽媽」，好陌生的詞匯。

 

幾年前我拼了命要逃離的人，陳舟，又把他們帶到我的面前。

 

既然來了，就面對吧。

 

深深深呼吸，我顫抖著手，給銀行相熟的客戶經理打電話，請她盡量想辦法把人攔下。

 

第二個電話，報警。

 

做完這一切，我簡單洗漱後，趕往銀行。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當我趕到銀行時，還是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工作時間，銀行清空了所有辦業務的人，拉下半閘。

 

保安守在門口。

 

我過去表明身份，保安跟客戶經理再三確認，才把我放進去。

 

大堂裡一片狼藉，前臺被砸得稀碎，我那幾年沒見過的媽媽，坐在地上撒潑。

 

「蓋了公章，為什麼不轉錢，憑什麼不轉錢？

 

「我知道了，你們跟那個S妮子都是一伙的！

 

「我告訴你們，她的錢，就是我的錢！

 

「你們趕緊把錢轉給我，要不然跟你們沒完！」

 

我看了一圈，沒看到陳舟。

 

他應該正躲在哪個角落，想要美美隱身。

 

還沒來得及說話，我爸看到我，大喝一聲：「跪下！」

 

10

 

仿佛應激一般，肌肉記憶快於理智，我「撲通」一聲跪在我爸面前。

 

膝蓋處傳來的疼痛，讓我清醒過來，我眼前一陣陣發黑，撐著地板，想要站起來。

 

我爸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腳踹在我身上。

 

「跑啊，怎麼不跑了？我倒要看看你的翅膀有多硬！」

 

巨大的衝擊下，我往旁邊摔倒過去，頭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板上。

 

餘光裡看到客戶經理想要過來扶我，有個身影快她一步，把我扶起來，抱在懷裡。

 

「寶寶，寶寶，哪裡摔疼了？

 

「寶寶你別怕，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洶湧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揚起手，一巴掌呼他臉上。

 

「陳舟，你少他媽惡心我。

 

「我報警了，警察馬上就到。」

 

陳舟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冒用你的名義要求銀行轉賬的，是叔叔阿姨。

 

「破壞銀行財物的，也是叔叔阿姨。

 

「寶寶，這件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呢。」

 

我被氣笑了。

 

「陳舟，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盜竊公章，你猜要判幾年？

 

「你別忘了，我辦公室有監控。」

 

陳舟的臉「唰」地白了。

 

他裝模作樣地捂著臉，後退兩步。

 

「寶寶，你剛打了我一巴掌，銀行大堂也有監控的。

 

「我不追究你，你也別追究我了，好不好？

 

「我們還和以前一樣，好好過日子。」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警笛聲。

 

在陳舟乞求的眼神中，我勾起嘴角。

 

「陳舟，我做事，喜歡斬草又除根。」

 

11

 

派出所裡，我爸媽又吵又鬧，不承認自己有錯。

 

「錢算什麼？

 

「我自己的閨女，我要她的命，她也要給我。」

 

陳舟在警車上用手機百度了很久，估計已經查清楚，他蒼白著臉癱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

 

銀行和我公司的監控視頻，幾乎同時送到。

 

證據確鑿，沒什麼好說的，警察決定扣人。

 

我爸我媽終於慌了。

 

我媽顫顫巍巍走過來試圖拉我的手。

 

「妮子，妮子，我不能坐牢。

 

「我坐牢了，你哥的孩子就沒人帶了，那可怎麼辦啊？」

 

我退後一步，避開她的手。

 

我爸皺著眉，不悅地呵斥我：

 

「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就看著我們要坐牢無動於衷嗎？」

 

「我怎麼教出你這麼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拼命忍住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一字一句地問他們：

 

「三年前，你們收了王屠夫 2000 塊彩禮，逼我嫁給他的時候，你們想過我是你們的女兒嗎？

 

「那時候我才 19 歲，他都快 50 歲了啊！」

 

我媽低著頭，心虛地說道：

 

「誰都想不到，你能掙那麼多錢啊……

 

「早知道的話，我怎麼可能才收 2000 塊？」

 

眼淚終於忍不住，「哗哗哗」地往下掉。

 

我沒再說一個字，轉身想走。

 

陳舟突然跳起來，扯著我的衣角。

 

「寶寶，寶寶，我沒有對不起你，你救救我。

 

「我不能坐牢啊，寶寶。我馬上就畢業了，學校一旦知道，會開除我的！」

 

他扯著我的衣服，跪在我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寶寶，你不能毀了我啊！！

 

「你救救我吧！」

 

看著陳舟無比狼狽的樣子，我隻覺得惡心。

 

「陳舟，原生家庭，是我藏在心裡最深的傷。

 

「因為愛你，因為信任你，所以我對你毫無保留。

 

「可是，你把我的信任，變成了扎向我的刀子。

 

「你有什麼臉求我原諒？

 

「現在，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都覺得惡心！」

 

12

 

我連續三個晚上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我媽顫顫巍巍走向我的情景。

 

就連上播的時候也心不在焉，連續上錯幾個品。

 

我知道自己過不去這一關了。

 

認命地請了律師，積極跟銀行協商賠償事宜，經過努力，在繳納罰金後，我爸我媽終於被放出來。

 

我沒見他們，讓助理給他們送去五萬塊錢，把他們送回了老家。

 

見識過法治的力量，窩裡橫的二老終於慫了，他們終於沒有再鬧，安靜地離開南城。

 

看著助理給我發來的送他們上車的照片，我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哭了一個小時。

 

我終於有能力，抱抱三年前那個彷徨無措的自己。

 

陳舟家裡託人找了我幾次，想積極協商，我都拒絕了。

 

最終，他被判處拘役 1 個月，並處罰金 5000 塊。

 

得到結果的當天，我整理好所有的材料，復印幾份，分別寄給陳舟學校的校辦、院辦、和他的輔導老師。

 

同時提起訴訟，要求陳舟還錢。

 

陳舟的學校動作很快，材料寄出沒多久，我便得到消息，陳舟被開除學籍。

 

當晚，我特意去了一趟陳舟家。

 

遠遠地，便看到家門大開，家裡一片狼藉。

 

他爸跟他媽扭打在一起，兩人身上都掛了彩。

 

「都怪你！我辛辛苦苦培養的大學生，就這樣被你毀了！」

 

「放你媽的狗屁！如果不是你貪得無厭，叫兒子去偷公章，兒子怎麼可能留個案底？！」

 

陳舟他爸一巴掌扇在他媽臉上，吐出一口血沫，摔門而去。

 

一口惡氣長長地吐了出來，我走向消防通道，打算悄悄離開。

 

剛打開門，便看到陳靜抱著我的那個奢侈品包包，披頭散發地坐在消防通道裡。

 

聽到聲音，她麻木地轉過頭來看我。

 

我勾起嘴角，輕聲笑著說：「打擾了。」

 

退出消防通道，微笑著走向電梯。

 

13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會過去，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陳舟曾經以照顧親戚為由，安排在我公司裡的所有人，一個不漏，全部清理出去。

 

並把公司內部流程做了優化，所有陳舟熟悉的業務，全部更改流程。

 

陳舟出來的那兩天，我上直播的時候，老是心神不寧，覺得有事情要發生。

 

果不其數，某品牌的清貨專場直播，做好產品介紹後，喊運營上鏈接。

 

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運營把 298 的鏈接，做成了 29.8 元。

 

直播間裡上萬人，瞬間便被拍走八九百件。

 

我看到屏幕裡不斷刷屏的彈幕時，上千件衣服已經被賣出去了。

 

上千件衣服，快 30 萬的損失，我眼前一黑，在鏡頭前都控制不住自己，跌坐在椅子上。

 

助理緊急衝過去，把鏈接下架。

 

公屏瘋狂跳動，不斷有人問，【怎麼下架了？還沒拍到。】

 

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我不斷地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一定要冷靜。

 

腦子裡閃過無數種解決的方案。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機械地把手機掏出來，打開屏幕。

 

赫然是陳舟的短信：

 

【2 萬 5 千塊，揪著我不放。蘇悅，我要讓你十倍地把錢吐出去！】

 

猛地一激靈，我站起來，毫不猶豫地吩咐助理，看好運營，報警。

 

14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運營收了陳舟的錢，故意在直播時標錯價格。

 

雖然查清了真相，律師告訴我，我可以主張賠償，但該給運營的工資，我一分都不能少。

 

所以，現在，我面臨的最大問題是，已經拍出去的一千多件衣服，怎麼辦？

 

百萬粉絲的大直播間，出了這樣的直播事故，全網都在關注這件事。

 

我比誰都清楚，事情處理不好，會變成我職業生涯的滑鐵盧。

 

當我在辦公室裡一個頭兩個大時，陳舟，敲開了我辦公室的門。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陳舟晃悠悠地走到我面前，恬不知恥地笑。

 

「蘇悅，你繼續囂張啊，怎麼囂張不起來了？」

 

我怒視著他：

 

「陳舟，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買通運營，故意在直播時標錯價格，究竟想幹什麼？！」

 

陳舟狂躁地把我辦公桌上的東西全部掃落在地上。

 

「幹什麼，你說我想幹什麼？

 

「我想讓你跟我一樣，身敗名裂。

 

「我想讓你也嘗一嘗，擁有過又失去的滋味。

 

「我千算萬算，算漏了你的粉絲會在公屏提醒你。

 

「雖然略有遺憾，但沒關系，我就不信，三十多萬，你甘心吃下這個啞巴虧。

 

「蘇悅，陪我一起，待在地獄裡吧。」

 

我冷冷地看了他很久，笑了。

 

「陳舟，公司門口一直是刷卡進出，你覺不覺得, 你今天，沒有一點阻礙就進來了？」

 

陳舟變了臉色, 他衝上來, 揪著我的衣領，惡狠狠地問我：

 

「賤人！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攝像頭，用隻有他能聽到的音量告訴他：

 

「看到了嗎？新裝的。就等著你呢。」

 

陳舟赤紅著雙眼，手圈住我的脖子，慢慢收緊。

 

關鍵時刻, 保安衝進來, 把他架了出去。

 

在他離開我辦公室的最後一秒，我告訴他：

 

「陳舟, 我要把你踩在爛泥裡，永遠翻不了身。」

 

15

 

事情發酵到關注度最高的時候，公司發了聲明。

 

所有訂單全部有效，會按照拍下的先後順序，陸續發貨。

 

同時, 我買通多家營銷號, 把辦公室裡的監控視頻放出去。

 

「陳舟，你去海南出差，我轉給你兩萬五，讓你從免稅店幫我帶個包包回來。

 

「我我」而陳舟，一夜之間，成為網絡上的過街老鼠, 人人喊打。

 

同時, 我跟訂單出問題的品牌方重新談好合作，免費給他們再開一場專場直播。

 

當時同時在線人數達到空前的 5 萬+，銷售額創下新高。

 

我的抽佣完全覆蓋了直播事故帶來的損失, 還額外進賬不少。

 

這場由陳舟一手策劃的直播事故，最後隻有陳舟一個人受傷。

 

16

 

從那以後, 陳舟就在我的世界裡消失了。

 

我的事業步上正軌，進入良性循環。

 

我在南城一個高檔小區裡，給自己買了套大房子, 安了一個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家。

 

一年後，我到位於工業園區的某廠家洽談業務, 車子突然出了故障，隻能下車步行。

 

在園區裡，看到幾十個人蹲在樹蔭下等著裝卸車子的活兒。

 

和助理路過他們旁邊時, 餘光裡看到一個身影很熟悉。

 

他剛好轉過頭, 視線對上，是陳舟。

 

他的皮膚變得黝黑，且粗糙，眼神裡沒有了光。

 

對視了一秒, 他便慌亂地低下頭，躲到旁人身後。

 

助理告訴我，直播事故後, 陳舟的名聲便徹底地毀了。

 

他沒有學歷, 全南城的老板都知道他的惡劣行徑, 沒有人願意聘用他。

 

為了生計，他隻能蹲在園區裡，等一些日結的體力活。

 

我低著頭, 抬手遮擋著迎面照來的陽光。

 

眼前浮現出 22 歲生日宴會上，陳舟遞到我眼前的那個皺巴巴的包包。

 

挺好的。

 

我們都終於過上了，曾經主動或被動自我匹配的生活。

 

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