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媽是某音上粉絲百萬的苦瓜大隊之一。

 

視頻裡，衣著破爛的她溫柔地替我上藥，滿臉都是對我的心疼。

 

下一秒鏡頭一關，她就把藥瓶子一摔，飛快換上名牌衣服，又在我的傷口上狠狠掐上了一把。

 

「讓你配合點裝疼，你是S人是吧！一點反應沒有！」

 

她將我、小妹還有生病的奶奶留在這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倒塌的土房子裡。

 

自己帶著弟弟住在後山的別墅，還請了廚師和保姆。

 

為了能逃脫這樣的生活，我在她直播的時候，衝著屏幕天真地發問。

 

「媽媽，這麼多叔叔阿姨都喜歡你，要不，請他們來家裡做做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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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我媽僵掉的表情，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讓他們來參觀她的豪華別墅了。

 

1.

 

「秀姐的手藝真好！這些野菜也能做得這麼有胃口！」

 

「對呀，要是有機會真想去做做客！」

 

「那個S老太婆這麼討厭就別給她吃飯了！餓她幾頓就分得清誰是大小王了！」

 

媽媽王秀低頭翻著評論區的留言，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走了，兒子，今天媽讓阿姨給你做了個海鮮湯！」

 

她把趴在桌旁的弟弟拉走，又轉頭對著我和小妹瞪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猙獰。

 

「趕緊吃完洗碗，還有記得給那個老太婆送飯！到時候別餓S在這裡，多晦氣！」

 

王秀向來如此，在土房子裡拍完視頻就會走，一刻都不想多待。

 

我和小妹早就已經習慣了她的變臉，順從地點了點頭。

 

王秀從三年前開始接觸短視頻，專門拍自己在大山裡的窮困生活，到現在已經積累了一百多萬的粉絲。

 

她的人設是婆婆惡毒，老公早S，兩個女兒也不怎麼孝順，隻能讓她和最小最聽話的兒子在這大山中相依為命。

 

來看她的人有些是來看笑話的，但更多的人信了她眼裡的真誠，在直播間給她打賞禮物，希望這個命苦的女人能過上好日子。

 

我媽也因此賺得盆滿缽滿，直接在離土房子不遠的地方蓋了一座別墅，專門供她和弟弟生活。

 

我和妹妹還有奶奶三個人就被留在這裡，土房子是爸爸去世前留下來的，算不上多豪華，但至少爸爸會將它打理得幹淨整潔。

 

後來爸爸因為工作意外去世，媽媽就和村裡的一個男人勾搭上了，那個男人給媽媽帶來了很多外面的東西。

 

他叫她別出去工作，隻要拍拍視頻發到網上，就能賺很多錢。

 

為了更誇張更吸睛的效果，媽媽故意把土房子弄得亂七八糟，垃圾和蟲子遍地都是，甚至還請來挖機將房子外牆砸爛一些。

 

奶奶想要去收拾卻被視為不想讓她賺錢，直接拿起掃帚就往老人的腿上抽去，年過七十的奶奶就因為這摔了一跤，到現在都躺在床上。

 

2.

 

王秀走後，我望著桌上的幾碗野菜，想到評論區裡網友誇贊的話，不禁冷笑出聲。

 

從前都是爸爸做飯，爸爸S後她就指使奶奶，奶奶摔了腿就隻能輪到我了。

 

現在倒好，王秀有了錢，直接在別墅裡請了專門給他們母子倆做飯的保姆。

 

「秀妹，秀妹，秀......欸，你媽呢？」

 

這時突然傳來男人的呼喊聲，我認得這人，就是他帶著我媽拍視頻的。

 

徐勝利趴在門框上，見王秀不在，就開始衝我擠眉弄眼。

 

他很久都沒有來了，每次來都是為了問我媽要錢。

 

我媽火了能賺錢了，他連工都不打了，沒錢了就向我媽伸手要，等出去花光了又回來。

 

我低頭吃著碗裡的飯菜，「她回後山房子了。」

 

得到答案的他不但沒走，還慢悠悠地晃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

 

原本他那不懷好意的視線就已經讓我感到難受，下一秒他的手就直接落在了我的腰上。

 

我身子一僵，還沒來得及出聲拒絕，他的大手就順著我的身體滑了下去。

 

頓時，我從座位上彈跳了起來，狠狠地將他的手甩開。

 

「思晴真是長大了啊，大姑娘了，好久沒來，都變得這麼漂亮了。」

 

徐勝利毫不在乎我的反應，還想繼續把手放在我的身上。

 

「徐叔叔，我媽媽剛走不久，應該能看到你來了的。」

 

聽到我的話，他終於沒有繼續把手伸過來。

 

又將我從上到下來回打量了幾番，那目光帶著玩味，像是將我全身都舔過一遍，我難受到不能呼吸。

 

直到他走遠了，我的呼吸都沒有平靜下來。

 

「阿姐......」

 

小妹握住我的手，來回撫摸安慰著我。

 

到了傍晚，我給小妹布置了作業，自己就在一旁洗碗。

 

爸爸還在的時候我上過一段時間學，還認得一些字，小妹就可憐了，連學也沒上過，我隻能把我學到的教給她。

 

當我還在盤算著等會再教她什麼時，身後突然一陣臭氣撲來，我一轉頭就看見徐勝利的那張臉。

 

他緊貼著我的身子，我稍微一動都能感受到此刻他身下的熱源。

 

3.

 

我兩手都泡在水盆裡，還沒來得及拒絕。

 

王秀就衝了進來，將我從徐勝利身前拽了出來，手上的碗也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瓷碗碎裂的聲音和她的罵聲一起響起，她用手指指著我。

 

「我說怎麼吃過飯就不見人了？原來是到這裡來了啊，是不是你，早就約著他來的！

 

「我就知道你平常不做聲就是在憋著口氣！想男人了是吧？這麼厲害，都勾引到老娘這來了！

 

「真是狐狸精！你學誰的呢，你幹脆也別在這了，想了就出去賣！要不然我心善一點幫你尋個人家嫁了！隨你去勾引！」

 

王秀罵我，我從來不會回話。

 

因為我知道她隻是想要一個證明她在這個家是老大的機會，我不想生事，給她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徐勝利在這個時候卻選擇了幫我說話：「好了好了，秀妹，別和孩子生氣了！思晴也長大了，氣壞了身體不值當啊。」

 

徐勝利這麼一解釋，更是火上澆油，我明白他就是在記恨著我中午拒絕了他。

 

果然，王秀更加生氣了，直接抄起一旁的竹條就要往我身上抽。

 

「啪！啪！」

 

接連兩下，原本預計的疼痛沒有下來，我睜眼一看，是小妹衝到我的面前替我擋了下來，紅嫩嫩的兩條鞭痕出現在她的細胳膊肘上。

 

我媽見狀也愣住了一下，但很快就出聲諷刺。

 

「呵，還真是姐妹情深啊！那你也和你姐一起去賣好了，我還能賺兩份錢！」

 

眼看王秀抬手還要繼續打，徐勝利上來將她攔住。

 

「秀妹！哎呀，你就打算今晚把時間浪費在這兒？」

 

還得是情人的話才攔得住她，王秀又被哄了兩句才放過了我們。

 

「小雨，疼不疼啊？都怪姐不好，才讓你被打。」

 

我看著小妹身上紅紅的傷痕，忍不住心疼。

 

可小妹卻笑了，「這和阿姐沒有一點關系！阿姐從小已經保護我了很多次，這一次我想保護阿姐。」

 

小妹懂事的模樣讓我更加不是滋味，我將她緊緊抱入懷裡，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帶著她和奶奶逃出王秀的魔爪。

 

4.

 

第二天中午，我正坐在床邊喂奶奶吃飯，王秀就帶著兒子上門來了。

 

不由分說地把我往地上一推，手裡的飯菜也跟著撒了一地。

 

她立馬掏出手機開始拍攝，邊拍還邊「解說」著畫面。

 

「大寶剛剛正給婆婆喂著飯，沒想到老人家又犯病了，這些好飯菜全都撒了，真是好可惜呀！」

 

說完她便收起了懟在我臉上的手機，出門去上傳視頻了。

 

我默默地爬起來，幫奶奶將弄在床上飯菜收拾掉，打算再去重新盛一碗，卻被奶奶攔住了。

 

「小晴啊，別去了，我也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我看著被倒在地上的大半碗，知道奶奶就是怕我去盛飯又惹王秀不高興。

 

沒過多久王秀讓小妹幫她提了一大堆東西進來，都是她準備直播的機器。

 

她每次都是發完視頻不久就會開場直播，無非是讓粉絲們和她一起罵奶奶或者我和小妹。

 

這次她直接坐在奶奶的床旁邊開了直播，和大家解釋著剛剛推翻飯菜的視頻。

 

小妹這個時候從她身後走過，剛剛給她搬了東西，還沒來得及放下卷起的袖子，這一下就被眼尖的網友看到了她手臂上的紅痕。

 

「妹妹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王秀念出彈幕留言後明顯地一頓，但很快又說：「唉，家人們，本來我都不想說的，這是奶奶昨晚一時犯病，給孩子不小心撓的，昨天顏色更嚇人，紅得快要滴血了，都嚇S我了。」

 

說完又是一臉惋惜樣，「這都怪我沒有看好婆婆，才讓二寶受了苦。」

 

她這話一出，屏幕上都是安慰她和辱罵詛咒奶奶的話語。

 

「這S老太婆，都躺床上了還這麼不安分！」

 

「我看她這麼有力氣，又撓人又推人，不會是裝的吧？就是不想幹活！」

 

「要我說，這種毛病就是欠打！兒媳都這麼孝順能幹了，還不知足！」

 

王秀看著屏幕上的網友留言，努力壓下自己想上揚的唇角。

 

「好了家人們，再怎麼說她也是我婆婆，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我不想傷了和氣。」

 

因為她一句做出大氣的話，又開始紛紛誇贊她的大度。

 

5.

 

王秀在直播，我和小妹就必須在一旁坐著，幫她拿要展示的樣品。

 

彈幕上有人誇秀姐的兩個女兒懂事，她輕笑一聲。

 

「女孩嘛，挺有眼力見的，倒也不求能幫到我什麼，隻不過她們能趕得上小寶一半的聽話就好了！」

 

她這不是在暗諷我和妹妹懂得在鏡頭面前裝嗎？

 

不過彈幕上刷過的問題快如流水，她隻挑自己想回答的問題。

 

我瞄到了幾條提到了「去秀姐家做客」的留言，不過很快就被媽媽劃過去了。

 

「媽媽，這個姐姐一直在刷想來我們家做客。」

 

我突然的出聲讓王秀猛地吸了一口氣，她回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這是王秀最忌諱的，在網絡上隻能看到她給觀眾們看到的，要是真學其他視頻博主那樣召粉絲們來家裡吃飯，這不就徹底暴露了？

 

先不說離土房子不遠的那棟別墅很顯眼，她就怕我們會對粉絲們亂說什麼，惹得多生麻煩，畢竟她也不知道來做客的人是真的信她還是想來看戲的。

 

因為我的一句提醒，彈幕上都開始瘋狂刷屏「想去秀姐家做客」之類的留言。

 

「對呀！之前也總是有人在評論區裡提，不過秀姐好像從來沒有回應過。」

 

「我看隔壁那個李大姐都在滿五十萬粉絲的時候抽粉絲去做客了，秀姐都一百多萬了。」

 

媽媽在直播間沒空來教訓我，隻能忙著編理由拒絕。

 

「呃，我們住的地方很偏僻的！怕是連車都開不進來，再說家裡也破破爛爛，我實在是不好意思用那些野菜爛肉招待大家！」

 

「要不，等下次！我再攢些錢，把家裡重新翻新一下，再好好得請大家來家裡做客。」

 

王秀又手忙腳亂地給大家解釋了一通，這才讓直播間的觀眾停下了刷屏。

 

「沒錯，媽媽是很熱心的人，如果叔叔阿姨們能來做客的話，她一定會特別高興的，我和小妹也很期待。」

 

期待著能有人揭露她虛假的嘴臉。

 

6.

 

沒過多久媽媽就下了播，從手機屏幕前緩緩轉身朝向我們。

 

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被打的準備，先將小妹拉到身後護住。

 

我必須要爭取一切或大或小的機會。

 

成功了就能改變一輩子，就算不成隻不過是一頓打罷了，難道我挨得還少嗎。

 

媽媽湊到我的面前，用手掐住我的雙頰，一字一句從齒縫間蹦出。

 

「怎麼今天這麼不聽話？想請人上門做客？」

 

說罷，王秀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臉上，我的左臉瞬間感受到了火辣辣地疼痛。

 

王秀一般很少會打臉，因為我們還要出鏡，臉上留下什麼觀眾也會多問兩句。

 

為了避免這些不必要的懷疑，我和小妹的傷都在身上。

 

我剛想抬手捂臉，被她直接攥住手腕。

 

「你們生來就是要聽我話的，要是再敢在直播裡亂說什麼，我不敢保證—接下來會不會在視頻裡向大家解釋你不見了是因為你不小心從山上摔了下去。」

 

媽媽又輕輕拍了拍我的臉，拿走了那些直播設備。

 

接下來幾天，我都變得異常聽話，王秀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甚至還能在她裝窮訴苦的視頻裡擠出兩滴讓人憐惜的眼淚，小跑著撲進了她的懷裡。

 

她還詫異了片刻，還是小妹在背後悄悄提醒著才繼續演了下去。

 

因為我的配合，王秀這段時間的視頻曝光量大增，還有好幾個直接被官方號轉載，並稱贊道「人窮志不窮」、「深山母女情深」……

 

王秀在和徐勝利得意洋洋地分享時，我在一旁聽著都要吐了。

 

情這個東西誰都可能有，就王秀最不可能。

 

她對她兒子好是知道我們兩個記恨她，所以一定要一個孩子留著養老送終，有個情感寄託。

 

對徐勝利好是因為這個男人有她的把柄，要是放了出去，這好過的日子不僅會灰飛煙滅，還說不定會成過街老鼠，招人記恨。

 

7.

 

王秀的賬號粉絲量又漲了不少，到了開直播的時間觀眾數量更是如同潮水般湧來。

 

她一開始先是懷疑我的突然配合，連著好幾天都坐在土房子裡盯著我和小妹，生怕我們用什麼歪手段和誰通風報信。

 

還疑神疑鬼地把房子裡的每個角落都翻找了個遍，希望找到個聯系外面的手機或者腿上綁著紙條的鴿子。

 

但觀察一段時間後，她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在土房子裡拍完視頻就回別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