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進顧府那年，我八歲，雙腿殘廢。

 

顧夫人同我母親是閨中好友，念我父母雙亡，做主讓我與侯府嫡子顧溪定了親。

 

他一直對我有求必應，寵溺有加，將我視作自己未來的夫人。

 

離婚期還有半月的時候，一排彈幕浮在我面前。

 

【天降女主馬上登場，女二要被虐慘了。】

 

【可憐毛絨絨的雪球了，要被女主做成狗肉湯了。】

 

我心頭一緊，看了下正在蹭我腿的雪球。

 

馬上給遠在邊疆的哥哥寫了一封信，「哥哥，有人搶親，速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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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落兒，這銀釵樣式素雅，卻別有心裁，正趁你。」

 

看著面前對著我言笑晏晏的顧溪，我打了個冷顫。

 

隻因那彈幕說，今天，是顧溪與女主清霜郡主相遇的日子。

 

果然，他正往我頭發上插銀簪的時候，一聲厲喝響起。

 

「清霜郡主過路，闲雜人等回避！」

 

話音剛落，一位穿著緊身騎裝的紅衣女子，在鬧市駕馬飛快掠過。

 

顧溪一眼就看出了神。

 

「溪哥哥，痛！」

 

感受著頭上的銀釵直往頭皮上扎，我喊了一聲，才將他叫醒。

 

他終於收回戀戀不舍的目光，一臉歉意，說道：「落兒沒弄疼吧，溪哥哥一時出神，真是該打。」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公主就S了個回馬槍。

 

猛地勒了一下韁繩，穩穩停在我和顧溪面前。

 

坐在馬上，彎腰下來，用馬鞭挑起了顧溪的臉。

 

「都說顧家世子面如冠玉，面相果然不錯。」

 

【女主太撩了，難怪男二會變心。】

 

【姐姐快用馬鞭打我，我不怕疼。】

 

【就女主這個出場，難怪男二後面對女二那麼心狠，接好的腿又給打折了。】

 

我心下震驚，宮裡的太醫都說我的腿沒救了，我的腿是被何人治好了？

 

「你就是何家那個小瘸子？」

 

那郡主挑了挑眉，看向坐在輪椅上的我。

 

我不便起身，隻點點頭，算是行禮。

 

「我是。」

 

顧溪在一旁漲紅了臉，「郡主，落兒隻是不良於行，瘸子這個稱呼，還是太……。」

 

郡主爽朗地笑了一聲，「聽聞半月後是你們二人的婚期，本郡主瞧上你了，這就進宮讓皇帝舅舅賜婚，這小瘸子就當個平妻吧。」

 

2

 

第二日，聖旨果然到了。

 

長公主之女清霜郡主為顧溪正妻，我為平妻。

 

顧伯母抱著我哭了許久，我幫她擦了又擦，袖子都湿了大半。

 

「伯母，沒事的，落兒不委屈，溪哥哥喜歡就好。」

 

「我可憐的落兒，我對不起你娘的託付，這郡主真是在那異邦養得毫無教養，當街就搶人親事。」

 

我安撫了許久，顧伯母才松了口氣。

 

「落兒你放心，以後這顧家隻要有伯母在，必不會教那郡主欺負了你。」

 

我眯了眯眼，一個無父無母，自小寄養在別人家的瘸子，確實是個受欺負的好苗子呢。

 

傳旨的公公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府裡就來人了。

 

清霜郡主帶著一大幫的僕從丫鬟，說要來府上小住幾日，培養下夫妻感情。

 

此時入府雖於理不合，但是皇上剛下旨，誰也不能拂了皇上面子。

 

顧伯母給郡主安排住到竹墨院，院子雖不算太大，卻勝在清雅。

 

到了院子後，郡主一鞭子打在引她前去的馮媽身上。

 

「你們顧家好大的膽子，就讓本郡主窩居在這狹小之處，說，府裡哪處院子最好？」

 

馮媽和顧伯母一起長大，是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在這府裡極為得臉，連顧溪跟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看到郡主如此作態，讓人叫來了顧溪，想讓他看看這未來正妻是何等跋扈之人。

 

貼身丫鬟蓉兒給我學的時候，嘖嘖個不停。

 

「世子氣勢洶洶地過去，一看見郡主就紅了臉，嘟囔著，『郡主不滿，重新換一個就好』，小姐你不知道咱們世子看見那郡主就跟中邪似的。」

 

【那可是女主，男二深情炮灰，肯定對女主有求必應啊。】

 

【女二實慘，要是沒女主出現，公婆通情達理，夫君琴瑟相諧多好啊。】

 

【她一個瘸子，顧家能收養她，還讓她與世子成婚，已經賺翻了好嗎？】

 

看到這彈幕，我冷哼一聲。

 

我父母都是當朝將軍，為大梁連破敵軍六城，班師回朝途中被人暗算。

 

這些年，因為我在顧府，皇上顧念我，流水般的賞賜送到顧府。

 

甚至顧伯伯的官職，都在我入顧府之後，屢次晉升。

 

哥哥是武將，所有的俸祿和打了勝仗的賞賜，都快馬給我送來了。

 

整個京城裡，比我還富的，不過五指之數。

 

我何落需要誰養？

 

3

 

一夜無事，早起，我照例帶著雪球在院裡草地上遛達。

 

雪球極通人性，是哥哥去了邊疆第二年給我送回來的，讓它陪我解悶。

 

渾身皮毛溜光水滑，黑白相間，看起來十分神勇。

 

「一大早就聽見狗吠，原來是你這瘸子養的雜毛狗，擾了本郡主睡覺？」

 

說完，清霜郡主一鞭子就甩在了雪球身上。

 

雪球身上的皮毛瞬間浸出了血，看著我嗚嗚地叫著，眼神裡都是乞求。

 

我拼命滾著輪椅的扶手，到了雪球身邊，顫抖著摸著它身上的傷痕。

 

郡主一臉嘲諷，「還以為這狗有什麼本事，原來是條同你一樣的喪家之犬！」

 

說完，手裡的鞭子又揚起來，對準了雪球身上的我。

 

我剛欲開口。

 

顧溪急切地聲音響了起來，「郡主，住手！」

 

我抬眸看向顧溪，看來他還沒被所謂的女主光環迷暈了眼。

 

他下一句就讓我怔住了。

 

「郡主，這雪球極為兇狠，萬不可當著它的面對落兒動手，不然會傷了你的。」

 

【女二是糊塗了吧，男二可是深情炮灰，女主把他賣了還幫數錢那種。】

 

【雪球真委屈，明明可以一口咬S那個跋扈女主的。】

 

我怒極反笑。

 

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已經下令讓雪球還擊了。

 

雪球被哥哥當士兵訓了一年，令行禁止這一點做得極好，剛才乞求的眼神，就是希望我能下令。

 

讓它咬S公主那個瘋婆子！

 

郡主冷哼一聲，絲毫不顧及顧溪在面前，對著我威脅。

 

「等這狗不在的時候，本郡主非讓你這瘸子好好長長記性！」

 

顧溪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說。

 

隻滿懷歉意地看了我一眼。

 

呸，男人還不如狗靠得住！

 

4

 

晚膳的時候，顧伯伯和顧伯母聽聞早上的事，臉色都不太好。

 

郡主卻渾然不覺，一直挑剔著面前的菜色不合口味。

 

「你們顧家的廚子，隻能做出這種連豬食都不如的泔水嗎？」

 

顧伯伯臉色更黑了。

 

「郡主在異邦待久了，自然覺得大梁菜色不合口味，往後便給你院裡另尋個廚子，我們就不陪公主一起用膳了。」

 

郡主聞言，筷子一摔。

 

「那本郡主不吃了。」

 

顧溪一臉心疼，「郡主要是吃不慣，我讓他們再做些就是，斷不能餓著肚子睡覺。」

 

郡主看向一旁專注幹飯的我，「聽說這瘸子去邊疆待過一些時日，就讓她給我做吧。」

 

顧伯伯氣惱，說了聲「不可理喻」，便甩袖出去了。

 

顧伯母給蓉兒使了個眼色，也追著出去了。

 

我拍了拍蓉兒準備推輪椅的手。

 

「郡主真的要吃何落做的飯嗎？」

 

「對！」

 

顧溪滿臉糾結，最終還是開口，「那就辛苦落兒了，郡主今日才到顧府，斷沒有餓著肚子睡覺的道理。」

 

蓉兒推著我在廚房忙活了許久，我才做好一碗色香味俱不全的黃色狗飯。

 

郡主說的不錯，我在邊疆確實做過飯，雪球嬌氣，吃不慣邊疆的飯。

 

我何落會做的，也隻有狗飯。

 

郡主端著碗嘗了一口，面露異色，隨即猛吃了起來。

 

「你這瘸子，雖惹人心煩，但這做飯的手藝還行。」

 

【女主，我看你是真餓了。】

 

【有點心疼女主了，究竟遭遇過什麼，才會覺得狗飯好吃？】

 

蓉兒與我憋著笑，直到郡主走遠，才大聲笑了出來。

 

顧溪問我們笑什麼。

 

我一臉嚴肅，說道：「雪球好像生孩子了。」

 

蓉兒也點頭附和，回道:「嗯，得給雪球做點狗飯補補。」

 

5

 

丞相府拜帖送來的時候，我已經給郡主做了三天狗飯了。

 

倒也不算麻煩，反正一條狗也是吃，兩條狗也是吃。

 

郡主在大門口就將送信的人攔住。

 

「丞相府的三小姐過生辰，那瘸子去現什麼眼？我才是顧府世子正妻，當然是我去。」

 

顧溪聽到消息，先來找了我。

 

「落兒，郡主剛從金國回來，還沒和世家小姐接觸過，就委屈你把拜帖給她吧。」

 

看著面前為了別的女子，一臉請求的顧溪。

 

我有些煩躁。

 

以前，他從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就連路邊的狗衝我吠一聲，他一個素來斯文的人，都要與狗當街對罵。

 

侍郎家的小姐，不過是小聲罵了我一聲「野種」。

 

顧溪就隻身進宮面聖，彈劾侍郎教女無方。

 

那侍郎家的小姐被罰在家裡抄了上萬遍女戒，手都腫了。

 

從此，我何落在京都的名氣便傳出去了。

 

誰都知道，公主能惹，顧世子家的小娘子不能惹。

 

如今，顧溪不僅縱那郡主日日喚我瘸子，連我的拜帖，都要為她奪了去。

 

【怪就怪，男二隻是個炮灰，等男主一出現，他離S就不遠了。】

 

【男二，回頭看看女二吧，女主那顛婆有什麼好的？】

 

我不想同他多說話，擺了擺手。

 

「搶就搶吧，我一個孤女，又惹不起郡主。」

 

顧溪嘆了口氣，深深看了我一眼走了。

 

6

 

翌日一早，郡主便騎著馬出府了。

 

她剛走，我也坐著一頂小轎出了門。

 

到了丞相府的時候，郡主正持著馬鞭，和人當眾對峙。

 

「你這小官之女，本郡主就是搶了那瘸子的拜帖又如何？」

 

原來是太子詹事家的馮姐姐，看見郡主拿著我的拜帖，正替我鳴不平。

 

「今天是七七生日，落兒一定會來的。」

 

郡主冷哼一聲，「拜帖在我手裡，那瘸子來了，保不齊被人家扔河裡！」

 

她剛說完這話，我的轎子就穩穩當當停在了丞相府門前。

 

門口小廝看見我，一溜煙跑進了府。

 

郡主瞧見了，一臉得意，「我說什麼來著，沒有拜帖就登門，等會兒有你好瞧的。」

 

我並未做聲。

 

不過片刻，七七便跟一陣風似地跑出來了。

 

「落兒，你來啦，我讓他們準備了軟轎，快換了進去吧。」

 

郡主的臉色白了又黑，最後才開口，「她沒有拜帖！」

 

七七沒理會，隻白了她一眼。

 

沒拜帖怎麼了？

 

七七與我情同姐妹，這丞相府裡，甚至還有我的院子。

 

連送菜的李老頭都知道，要將我當做四小姐看待。

 

回自己家，要什麼拜帖？

 

那帖子隻是七七怕別人都有我沒有，我會不高興才給我送了一份。

 

6

 

直到傍晚時分，我才回了府。

 

卻發現平時在大門口等我的雪球不見蹤影，蓉兒找了一圈也找不到。

 

整個顧府，所有下人，就連下朝的顧伯父都在幫我找雪球。

 

尋到半夜都沒見到狗影。

 

我眯著眼，帶著滿腔的S意找到郡主院裡。

 

她正悠闲地喝著茶，婢女幫她按著腳，一臉愜意。

 

「這都一更了，郡主是在等我嗎？」

 

她喝了一口茶，裝模作樣地說，「你沒看出來，本郡主在看戲嗎？」

 

「你那狗確實兇狠，本郡主的鞭子都抽累了，它還有力氣叫。」

 

「本郡主將它四肢都打斷了，看起來倒是和你這瘸子十分相配。」

 

「本想給你帶回來，它竟然咬了我一口，索性就打S讓人煮了湯，瞧，正在這爐上溫著呢，本郡主賞你一碗吧。」

 

看著面前一口正冒著熱氣，不斷沸騰的湯鍋。

 

我整個腦子轟鳴一聲，便暈了過去。

 

醒來時，顧伯母坐在床邊，一直抽泣。

 

顧溪站在一旁，還是那副S樣，「落兒，雪球沒了，我再幫你尋一隻，郡主金枝玉葉，被雪球咬了一口，它S的……倒也不算冤。」

 

我紅著眼，聲音嘶啞。

 

「顧溪，你為了那郡主，就如此避重就輕嗎？」

 

顧伯母站起來，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你這幾日是鬼迷心竅了嗎？那郡主有什麼好的？不過一個潑婦，你竟如此上心！」

 

【惡婆婆見多了，好不容易見一個好的，心裡還有點暖暖的。】

 

【婆婆三觀真正，當我婆婆吧，我馬上就嫁。】

 

7

 

婚期將近，所有的事都得往下壓，雪球的事，最終以郡主賠了我一匹馬了結。

 

顧溪跪在我面前，替那郡主求了兩日，我才點頭，不再鬧了。

 

大婚當日，郡主從前公主府出嫁，嫁妝抬了幾十個箱子。

 

顧府門口，郡主一身火紅嫁衣，看見我身後孤零零的，隻有蓉兒拿著一個託盤，衝我挑眉。

 

「你這個孤女， 拿什麼和本郡主比！日後伺候得好，本郡主賞你一口吃的，若是不服管教，便將你發賣到蠻夷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