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話間，兩個人還裝模作樣揉起了肚子，一副吃撐了不舒服的樣子，而面前那一桌菜餚，卻幾乎沒怎麼動。

我就靜靜看著他們，如何在我面前堂而皇之地做戲。

 

留不住的人和心，是沒必要糾纏的。

 

所以我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然後坐在沙發上，面對一屋冷寂。

 

時間過得還是很快的。

 

轉眼間，就到了凌晨，正是迎接新年的時間。

 

我看著電視上的倒數。

 

再轉頭看向窗外，倒數歸零的那一刻，天邊綻放了一朵又一朵絢麗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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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窗外，輕聲說了句：「宋桑寧，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隻為自己而活，不要再為任何人傷心了。

 

8

 

我以為在新年夜，將我獨自拋在家裡，然後去陪著另一對母子過年，已經是很過分了。

 

但我沒想到，沈聿初和沈恬恬，為那對母子做的遠遠不止於如此。

 

自從那次過年夜，林雅用了這個拙劣的借口出現在我面前後，就經常來小區裡晃悠。

 

偶有一次相遇，她一副自來熟的模樣，笑著同我開口：「你們家年後去旅遊嗎？」

 

突然間提到這個話，我心裡忽然升起了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所以我並未回答，隻是靜靜看著她。

 

林雅則是先伸手撩了一下頭發，然後臉上露出了些許嬌羞笑容，緊接著才緩緩開口。

 

「像我這種早年S了丈夫的，原本就該好好待在家裡。隻是我有個朋友，人真的很不錯，知道我帶孩子辛苦，就主動提出要帶我們母子倆出去旅遊，朋友的女兒也同意，天天喊我媽媽，說我比她媽媽還要好呢。」

 

這話聽起來像是感慨，又像是炫耀。

 

面對她眼底的探究，我依舊未曾言語，她接著又說了句：「你知道ṭűₐ我打算旅遊的地方，是哪嗎？」

 

「哪裡？」

 

她輕笑：「松山。」

 

……

 

我回了家，這幾日一向早出晚歸的沈聿初和沈恬恬，今日倒是早早在家。

 

見到我回來，一左一右將我圍住，把我拉到沙發上坐下。

 

「媽媽，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沈恬恬一邊說著話，一邊伸手替我捶肩，露出一副討好模樣。

 

沈聿初也伸手推了下眼鏡，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價值不菲的手鏈，遞到我面前。

 

「我最近工作忙，實在抽不開身。估計還要去出趟差，所以沒辦法陪你去松山了。女兒學校裡搞了個活動，過兩天也要出發，剛好就是我出差的地方，我正好帶她一塊過去。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想著我們之前畢竟答應你了，到底覺得還是有些愧疚，希望你別失望，下次我們肯定一家三口都去的，好嗎？」

 

說起謊來不打草稿，甚至還企圖用禮物讓我消氣。

 

到底，是可悲吧。

 

見我遲遲未曾應答，女兒也忍不住嘟囔：「媽媽，爸爸有工作，是正事。我學校的活動，也是正事。旅遊就是消遣的，什麼時候去不是去呢？媽媽你不要鬧脾氣，下次我跟爸爸肯定會陪你一起去的。這次是真的沒辦法，我們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幹，媽媽你要懂事點，好嗎？」

 

我聽著女兒略帶不滿的話，到底覺得有些諷刺，不過也無所謂了。

 

既然去不成松山，也就無所謂好好道別。

 

反正——

 

無論是這個與我同床共枕二十載的男人，還是這個我用心疼愛了十八年的女兒。

 

他們，都不值得。

 

9

 

沈聿初和沈恬恬出發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我將他們送到門外，兩個人各自推著一個行李箱，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隻是還在裝模作樣牽著我的手，一遍又一遍說著想念我的話。

 

我一一應下，未曾流露出絲毫異樣。

 

然後目送他們離開，接著轉身將我已經收拾好的行李箱推出來。

 

先前，還有許多要緊的東西，我都提前已經寄了出去，所以這次離開去國外，行裝也算是簡便。

 

老師派人來接我的車，也已經到了門外。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那份離婚協議書放在桌子上。

 

又放好箱子，然後上車，時間還算充裕，所以我讓司機先去了那個地址。

 

我坐在車上，遠遠地看著大門前的那四人。

 

一家子像是穿了親子裝，四個人的衣服都極其相似，沈恬恬更是在沈聿初和林雅兩人中間來回走動，最後還直接握住兩個人的手，交疊到一塊。

 

林雅紅了臉，沈聿初也隻是笑笑，不僅沒有松開手，反而還握得更緊了些。

 

林祁年依舊表情淡漠，隻是靜靜看著面前的這一切。

 

再然後，一家四口上了車，行駛在馬路中，逐漸失去了蹤跡。

 

這段時間，我已經足夠平復好自己的情緒，所以再次看到眼前這一幕，並沒有覺得太過於傷心。

 

車子一路駛向機場。

 

下車，安檢。

 

在上飛機的前一刻，我將手機裡的電話號碼拔了出來，丟進了垃圾桶裡。

 

他們也一樣，都被我丟棄了，

 

垃圾，就得丟在垃圾桶裡。

 

10

 

五年時間，算不得太快，但也不慢。

 

我跟老師一頭扎進項目裡。

 

保密項目，需要攻克的難關實在太多，有時在實驗室裡一待就是幾個月。

 

如今在規定的時間內，成功得到了想要的實驗結果。

 

我跟老師以及一眾師兄弟們都很開心。

 

這也就意味著，我可以回國了。

 

國外的生活始終不太習慣，而且有些陳年舊事，也需要去處理。

 

當年，我也隻是丟下了一份離婚協議書。

 

這次回來，就是要徹底解決這件事。

 

但由於這五年我一頭扎進實驗室，加上籤了保密協議，我也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當我回國後，遇見了在咖啡店裡打工的女兒，我到底有些詫異。

 

她看見我，眼裡激動不止，緊緊抓著我的手，聲音是止不住的委屈。

 

「媽媽，你終於回來了。」

 

但對比她的激動，我就表現得平靜了很多。

 

這個跟我不是一條心的女兒。

 

我曾經十分疼愛，也曾錐心刺骨般的痛，到現在挖去了腐肉，這塊從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是覺得惡心。

 

所以我不動聲色地甩開了她的手，然後詢問近況。

 

方才得知——

 

當年我離開後，她和沈聿初陪著林雅和林祁年去旅遊。

 

但是在旅遊途中，沈聿初也有工作，因此帶了電腦，以及一些要緊的資料。

 

林祁年就以學習需要查資料為由，借了一次。

 

沈聿初對他沒有防備，就將電腦借了出去，然而林祁年卻認為沈聿初是在勾引自己的母親，有了家庭還要來撩撥，實在可惡得緊，所以他一早就決定要報復，連著和我女兒之間的約定，也隻是他報復計劃中的一環。

 

到最後，沈聿初那些要緊的文件全部都被泄露給了對手公司。

 

沈聿初很快被罷職，接著又被調查。

 

沈恬恬也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過於戀愛腦的她，因為這件事情沒有去參加高考。

 

父女兩個人，不僅身敗名裂，家底也沒了。

 

沈聿初向來是個高傲且有自尊的人。

 

受不了這種打擊，總想著要東山再起，可從前得罪的人太多，怎麼都爬不起來了。

 

導致一度頹廢，整日酗酒。

 

沈恬恬想要復讀，今後又喜歡上了另一個男生，可她眼光實在不太好，依舊是個渣男。

 

高考前一天撞破渣男出軌，哭得歇斯底裡，然後大打出手。

 

到最後，又一次沒能趕上高考。

 

連著兩次失敗，她也放棄了上大學的心思，可惜學歷擺在那裡，找不到什麼工作，隻能來這裡端盤子。

 

而我當年離開時，她也已經成年了。

 

所以我對這個孩子已經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撫養責任。

 

「媽媽，就算當初我跟爸爸有再多不好，可我到底是你親生的孩子，你回家好不好？」

 

女兒哭得聲淚俱下，哀求我回去。

 

當初離開，那份離婚協議書上寫得明明白白，我為什麼會選擇消失，他們也心知肚明。

 

故而，又是哪來的臉求我回去呢？

 

隻是我還需要再見沈聿初一面。

 

這次，是真正的訣別。

 

11

 

「桑寧，當年你離開後，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從前那個溫文爾雅的沈聿初，如今頹廢不已，臉上胡子拉碴不說，瘦得也隻剩下皮包骨。

 

見我出現，眼裡閃著激動的光，想要伸手來拉我。

 

我卻先往後退了一步，看著他眼裡的光熄滅，我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觸。

 

隻是對他的話有些嗤之以鼻。

 

「當年，你跟女兒一心念著林雅，兩個人騙我可不止一次，就算後來找了我很久，那也是因為你們沒錢了吧？」

 

走到這一步，也沒必要再給互相留任何體面了。

 

所以，我的話也說得格外難聽了些。

 

「沈聿初，但凡你還算是個人，今天就去跟我辦理離婚。當然了，你的錢被你敗光了，我的錢也不會給你半分。實在不行我們就打官司，但我敢保證，你贏不了。」

 

這幾年在國外，對於離婚一事我早就有過很多打算，所以我名下並沒有資產。

 

除此之外，團隊裡有能幹的律師。

 

對比起現在落魄的沈聿初，想要打贏這場離婚官司，簡直輕而易舉。

 

如今，還隻是想要留下最後一點點的體面罷了。

 

他愣了一下，像是有些不可置信：「桑寧，我們 20 多年的夫妻，你說離婚就要離婚嗎？」

 

我笑了。

 

「原來你也知道我們夫妻 20 載，可當初你不照樣背著我在外面偷偷養林雅和她兒子嗎？」

 

我不傻，自然知道那個高檔小區租房的錢，是誰付的。

 

既然做了這檔子事，又何必再拿著從前的情誼來道德綁架，畢竟越聽我隻會覺得越惡心。

 

「桑寧，我當初的確是幫過林雅, 但那隻是出於同學之情, 我們之間從未有過任何逾矩的行為，我也從未背叛過你, 你不能直接給我判S刑。」

 

「如果隻有做了那種事才算背叛, 那我的確無話可說。可是沈聿初, 你捫心自問, 你的那些行為，真的不算背叛嗎？」

 

到底是掩耳盜鈴, 還是故意閉上眼給自己催眠，說說自己依舊高風亮節, 然後心安理得地做那些壞事。

 

我想, 他其實心裡跟明鏡一樣。

 

見我態度決絕, 沈聿初著急到不行, 又急忙忙開口：「就算你不要我, 可是恬恬是我們的女兒, 你也不要她了嗎？」

 

「一個不跟我一條心的孩子，三番兩次幫著你騙我，我為什麼要她？」

 

不過就是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沒了這塊肉，我也不會S，就算當初很疼很疼, 可是過去這麼多年, 傷疤也早就愈合了。

 

這樣白眼狼的女兒，我如今隻剩下滿心厭惡。

 

話音落下的瞬間，我聽到了門口的響動，轉身看過去, 女兒慘白的臉就印在了我面前。

 

但, 我並沒有覺得半點心疼。

 

12

 

這次我已經做了足夠的準備, 所以離婚, 是勢在必行。

 

拿到離婚證的那天, 我整個人都覺得舒暢無比。

 

沈聿初像是一夜間老了十幾歲，佝偻著背, 眼底還帶了些許期待。

 

「桑寧, 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可這麼多年的感情，至少也是朋友吧？」

 

沈恬恬眼裡含著淚，也是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我隻是笑了笑：「誰願意跟垃圾當朋友呢？」

 

還有, 我也不願意讓白眼狼當女兒。

 

13

 

再然後, 我去了另外一個城市，參加了另一個項目。

 

偶有聽聞他們的消息。

 

沈聿初越來越頹廢, 酗酒不止，結果一次意外被人打斷了腿, 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沈恬恬依舊還是那個戀愛腦。

 

從沒想過靠自己，又把希望放在了另一個男人身上，到最後一次又一次被騙，心碎了, 身體也毀了。

 

至於那對母子。

 

在沈恬恬求助無門時，以前上門找過他們。

 

隻換了一頓羞辱。

 

沈恬恬氣惱，手裡的刀捅了出去，白刀子進, 紅刀子出，雙雙當場咽了氣。

 

總之，各有因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