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光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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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遺風低垂下眼眸,他挑眉笑了一下,將一個包裹塞到我手裡:


 


「除非,你明天穿著這件衣衫,和我去賽馬。」


 


他送的是一件紅色的羅裙,樣式很新穎,還用金絲繡了暗紋,是北境從未見過的款式。


 


第二日我穿著它出現在蕭遺風面前時,他看著我失神許久。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覺得他的目光燙的嚇人。


 


驚慌失措之下,自己搶先騎上馬跑了出去。


 


蕭遺風是許久之後才追上來的。


 


看到我後,他目光篤定,嘴角噙著一抹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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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等我的。」


 


我已經忘了彼時我說了什麼。


 


可這次在夢裡,我卻扭轉韁繩,後退一步:


 


「蕭遺風,以後,我都不會再等你了。」


 


7、


 


醒來後,我感覺心裡空落落的。


 


隻覺得仿佛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又隱隱覺得,好似忘了也好。


 


阿南守在我的床邊,臉都哭的腫了起來:


 


「姑娘,你終於醒了,都是我的錯,把你害的那麼慘,你罰我吧!」


 


這個傻丫頭。


 


我抬手想幫她擦掉眼淚,卻發現一雙手被包的嚴嚴實實。


 


環顧四周才發現,這裡並不是我家。


 


我問阿南:「這是哪裡?」


 


阿南哽咽道:「三皇子路過宮門時救了你,還向皇後娘娘求了情,皇後說之後的罰就免了,隻是要在這水月庵禁足幾日。」


 


我愣了愣,我跟三皇子江承陽並無交情。


 


實在想不通他為何會救我。


 


不過,反正以後我也要離開京城了。


 


京城的人和事太過復雜,我都不關心了。


 


此時,外面的門扉被敲響,來的人正是蕭遺風。


 


這次,他帶來了許多禮物。


 


前門大街老趙家的糖畫,映月坊的首飾頭面,江南的磨合羅,琳琅滿目的擺了一地。


 


他剝開一隻糖葫蘆遞到我面前:


 


「怎麼,還在生氣?」


 


我沒說話,隻是奇怪的撫了撫胸口。


 


此刻看著蕭遺風,我隻感覺像是隔了一層面紗。 


 


曾經那些風起雲湧的復雜的情緒,突然都煙消雲散。


 


我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就好像。


 


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我晃了晃腦袋:「你來做什麼?」


 


蕭遺風有些詫異我的冷淡,他嘆了口氣:


 


「離光,我知道你怪我之前沒有幫你,可毀壞御賜之物是重罪,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呢。」


 


「這次你可得好好養養性子,以後你是要做我蕭家宗婦的,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 」


 


他可以為了楊蘭素不要命的擋刀,也可以為了她觸怒天顏。


 


卻讓我不要放肆?


 


我張了張嘴,有什麼話要脫口而出。


 


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我平靜的看著他:「蕭遺風,我不怪你。」


 


我隻是不想再見到你。


 


蕭遺風心裡莫名湧起了一點不安。


 


他總覺得,現在的離光似乎離他很遠很遠。


 


可看著近在咫尺的宋離光,他又很快甩開了腦子裡莫名的念頭。


 


怎麼會呢。


 


離光可以為了他命都不要,怎麼會離開他呢。


 


她永遠會在原地等著他的。


 


他知道她這次生了氣,最多到時候他服個軟,讓她多錘兩拳。


 


她就什麼氣都消了。


 


他的聲音轉柔:「離光,我們的婚期很快就到了,等你嫁來蕭府,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就像在北境一樣。」


 


我沒再說話,看著他揚長而去。


 


等他的背影消失了,阿南氣得啐了一口:


 


「姑娘,將軍傳來消息,還有幾日他就要班師回朝了,等他把蕭家給的信物帶回來,我們就去退親!」


 


「好,我們退親。」


 


我好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傻丫頭。


 


無關緊要的人而已,犯不著為他牽動情緒。


 


8、


 


水月庵的日子雖然清苦,可卻意外的寧靜。


 


在這裡,沒人再管我們懂不懂規矩。


 


除了不能吃葷腥,我們做任何事都沒人阻攔。


 


自由的仿佛就像回到了北境一樣。


 


這天,阿南突然起意,說要去後山的竹林裡打一隻竹雞。


 


我們順著小路,剛走到一處半山亭,就看到那亭中坐著一個男子,正在自己跟自己對弈。


 


阿南驚喜的叫了一聲:「三皇子!」


 


我揚了揚眉,他就是江承陽?


 


我早就聽人說過,三皇子江承陽自小體弱多病,是在道觀中養大的。


 


現在看來,他確實像是一尊不食人間煙火的玉像。


 


想到人家畢竟救了我,我正要道謝,視線卻劃過他系在腰間的一個環佩上。


 


腦中的記憶飛快的往回撥。


 


我想起那年我去雪山中尋藥,沒想到費盡心機找到了忘憂草後。


 


卻發現已經忘了來時的路。


 


我頂著漫無邊際的大雪走啊走,可無論怎麼走,眼前都是一片白茫茫。 


 


到了最後,連我自己都開始泄氣。


 


也許我注定就走不出這座雪山了吧。


 


可是我要是S了,蕭遺風怎麼辦?


 


他還等著我的藥救命。 


 


我不敢停下,隻能重新抬起腳步。


 


也許是上天憐憫,半天後,我在天際邊看到一行人騎著馬向我走來。 


 


那時,我已經毫無念想。


 


以為眼前不過又是一場虛無縹緲的蜃景。


 


直到那人下了馬,停到了我面前。


 


我看不清他的臉,隻依稀記得他腰間的環佩在我耳邊叮當作響。


 


後來醒來時,我已經到了將軍府。


 


我一直以為,那不過是我做的一場夢。


 


直到我再次看到這枚熟悉的環佩。


 


想到這裡,我心頭一動:


 


「不知殿下是否去過北境?」


 


 


 


9、


 


未免造成誤會,我又補充了一句:


 


「我看殿下總覺得似曾相識,像是我的某位故人。」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這怎麼越發像是那些登徒子調戲良家女子常用的說搶先看就去 ’胡巴;士‘ 免費看辭。


 


江承陽嘴角含笑,饒有興趣的看了我好一會兒:


 


「我確實去過北境,不過,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得先陪我下一局棋。」


 


我從小棋藝不精,基本就算是個臭棋簍子。


 


畢竟北境那種地方,哪裡有人能闲下心來好好下棋的。


 


我粗淺的棋藝還是給我啟蒙的老夫子教的。


 


那時候跟蕭遺風下棋時,通常還沒下完一盤,他都已經不耐煩了。


 


他說世間最難受的事情,莫過於跟我下棋。 


 


我隻能尷尬的揚了揚被包裹成一團的手:


 


「不好吧,我現在可拿不動棋子。」


 


可江承陽卻笑了笑:「沒事,你說,我來落子。」


 


我:......


 


我們竟真的就這樣下起了棋。 


 


隻是下著下著,我就走了神。


 


江承陽修長的手指在棋盤間遊走,竟不比那玉質的棋子遜色。


 


在他之前,我竟不知一個男人的手,可以生的這般好看。


 


這讓我想起曾經有人送給阿爹的那對玉雕擺件。


 


冰肌玉骨,玲瓏剔透,恨不得讓人捧在手裡細細把玩。 


 


我甩了甩腦袋,很為腦子裡冒出來的齷齪念頭不齒。


 


好在,江承陽似乎沒有察覺我的異常。


 


隻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他的那雙手,愈加往我的眼皮子下遞。 


 


這盤棋我們下了很久很久,直到日暮西垂。


 


江承陽輕咳一聲,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天色晚了,我這身子受不得涼,今日這局棋就下到這裡吧。」


 


他走了兩步,突然又折轉回來。


 


仿若玉山傾倒般向我壓了過來。


 


待到離我一寸遠時,才將將停住。


 


他將一個玉瓶放在我的手裡:


 


「這藥對皮肉之傷最是管用,好好養傷,省得以後總盯著別人的手發呆。」


 


那一刻,我的臉色赤紅。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江承陽卻輕笑一聲:


 


「記住,這盤棋還沒下完,下次,我可不幫你落子了。」


 


10、


 


那天夜裡,我在夢裡下了一晚上的棋。


 


其中的一顆白棋突然變成了一隻大豬蹄子。


 


張開諾大一張嘴,不停的追著我問:「離光,我香麼?我香不香?」


 


我被嚇得從夢裡醒來。


 


直到第二天,人都還有些發懵。


 


可江承陽的小廝依然準時的出現在水月庵門口:


 


「宋姑娘,我們殿下約您今日去下棋。」


 


我: .....


 


從那天開始,我和江承陽竟然真的成了棋友。


 


我在他口中,也從宋姑娘,變成了離光。 


 


江承陽的脾氣極好。


 


就算我要悔棋,他也似乎毫不在意,有時甚至還會停下來指點我。


 


隻是,他似乎身子不好。


 


太陽大一點,風烈一點。


 


他就攏著披風,可憐兮兮的看著我:「今天這盤棋,就下到這裡吧。」


 


我沒注意到旁邊小廝臉上詭異的表情,隻是心中納悶。


 


江承陽雖瘦弱,可身形卻不輸北境男兒。


 


沒想到竟是個繡花枕頭。


 


這般不堪用。


 


想到這畢竟是人家的痛處,我也不好多說什麼。


 


隻是這樣下去,我們這局棋似乎永遠都下不完。


 


這天早上,我準備依約出門時,水月庵的師父叫住了我。


 


「宋小姐,你之前不是說想學著做素齋麼,今日我正好得了空。」


 


阿南一向懂我:


 


「姑娘,你先好好學著吧,到時候將軍回來,你正好做了給他吃。」


 


「至於三殿下那邊,我去幫你辭了他。」


 


我點頭,看著阿南遠去。


 


竹林離水月庵也就一炷香的時間,可不知為何,阿南這一去,就再也不見回來。


 


眼看已經快到正午時分,我正準備出門尋找,一個小師傅突然臉色慘白的衝了過來:


 


「不好了,外面許多人都說,武威將軍之女被人綁走了。」


 


我心中一怔。


 


武威將軍之女?


 


那不就是我麼?


 


11、


 


我躲在草叢中,看著一群黑衣人將刀壓在兩個女子頭上。


 


那兩女子頭上雖然都套著黑布口袋。


 


看那身形,一個分明是消失不見的阿南。


 


另一個,則是楊蘭素。


 


我皺眉湊近,那些黑衣人雖然極力遮掩,可我在北境跟犬戎打了那麼多年交道。


 


一眼就看出了犬戎人的身法路數。


 


隻是他們是怎麼越過北境來到這裡?


 


而且他們將阿南誤認做我,綁了也就罷了。


 


為什麼還要綁楊蘭素?


 


不遠處,蕭遺風正緊張的跟他們對峙著。


 


他分明緊張的手都在抖。


 


隻是不知。


 


這份緊張,是為了誰?


 


蕭遺風勉強維持著鎮定:


 


「你們好大的膽子,天子腳下竟敢劫人,還不快放了她們!」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冷笑一聲:「聽說蕭公子盡享齊人之福,不但有武威將軍之女欽慕,連烏衣巷的楊家千金也對你青眼有加。」


 


「隻是不知,如果她們兩個隻能活一個,你準備選誰?」


 


他話音剛落,楊蘭素就嗚咽一聲,哭了出來:


 


「風哥,救救我!」 


 


蕭遺風似乎正在掙扎,半天都沒有說話。


 


直到楊蘭素的哭聲越發大了:「風哥,你忘了你說過要保護我的麼,你救救我,我害怕!」


 


楊蘭素實在很會哭。


 


她的哭聲幽咽,字字泣血。


 


讓人聞之就恨不得落淚。


 


更何況蕭遺風本就有一顆生偏了的心。


 


很快,他臉上的表情從掙扎,到沉痛,到堅決。


 


可他明明已經做好了決定,卻還在惺惺作態:


 


「離光,你再等一等,我馬上過來救你。」


 


我冷笑一聲,手裡的箭離弦而去。


 


那箭很快。


 


它擦過蕭遺風的手臂,濺起了一片血花後,又直直的射進了那黑衣人的胸膛裡。


 


黑衣人應聲而倒。


 


幾乎就在這瞬間。


 


蹲在我旁邊的侍衛都傾巢而動,如潮水般向那邊圍了過去。


 


12、


 


這些人自然是我找江承陽借來的。


 


隻是我沒想到,原本說好隻是旁觀的江承陽也提著劍跳了出來。


 


我急了,就他這瘦弱的小身板也想逞能?


 


正想叫住他,撲哧一聲,他已經砍倒了一個黑衣人。 


 


滾燙的血濺了我一身。


 


江承陽回頭,挑眉看著我:「還發什麼愣,你那婢女還要不要救了?」


 


我瞠目,可也顧不得再多想,提著劍加入了這場戰鬥。


 


接下來的一切,結束的很快。


 


等到鳴金收兵。


 


我拉著阿南上上下下都看了好幾遍,直到確定她沒事,才松了口氣。


 


阿南紅著眼道:「姑娘,我沒事,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對了,那些不是普通人,他們是犬戎人。」


 


我點頭。


 


旁邊突然有人踉踉跄跄的走過來。


 


蕭遺風又是驚喜,又是忐忑:


 


「離光,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我已經揚起手中的劍。


 


劍尖直直抵著他的胸膛。


 


蕭遺風猛地怔住,他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來:


 


「離光,我不是.....蘭素她一向柔弱,我知道你會武功,我本想......」


 


我已經不想再聽下去。


 


「我宋離光自己拿的動劍,不用別人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