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姨，啊不是，娘……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他倆在那下棋嗑瓜子，聞言頭也不抬：「說吧。」

 

我鼓起勇氣：「其實我不是從忘憂谷來的小妖。」

 

玄鏡愣了愣，隨即高興地撲扇翅膀快要原地起飛：「我說什麼來著！我說什麼來著！果然是大騙子啊！」

 

我娘欣慰點頭：「我早猜到了，你很誠實。」

 

玄鏡：「……？」

 

我結結巴巴：「而且我什麼也不會，隻會吃飯睡覺，餓了吃，吃了睡，根本不是你們口中那位十全十美的女兒。」

 

玄鏡聞言不忘落井下石，感嘆：「你真的是松鼠妖嗎？我還以為是隻山豬妖呢。」

 

我娘卻贊不絕口：「這還不好？你這作息非常規律啊！」

Advertisement

 

我硬著頭皮：「魔尊夫人，您別打趣我了，我根本不適合當您的女兒。」

 

「如果我有半句假言，讓我墮落魔界，永世不得升仙。」

 

玄鏡狐疑問：「不是，這麼好的下場，你擱這兒連吃帶拿呢？」

 

我娘豎起大拇指：「你還想去天界歷練？不過這天界沒有熟人，很難辦事，得讓為娘想想。」

 

有點汗流浃背了。

 

娘啊，你怎麼已讀亂回啊。

 

我直接破罐子破摔，一咬牙一閉眼。

 

「我資歷淺薄，無法勝任魔界少主的位子，我問心有愧！您還是另找他人吧！」

 

一旁的魔尊沉默了。

 

片刻，他才嘆口氣：「原本不知你竟然是這樣打算的。」

 

「你不想當少主早說便是。」

 

我松了一口氣。

 

看來魔界之人也是很好說話的。

 

我爹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這樣，魔界少主我自有人選。」

 

「明日你便接替我的位置，當魔尊吧！」

 

我：「？」

 

玄鏡：「？」

 

10

 

魔尊是不可能當的。

 

我是來鏟除魔界的，不是送自己坐牢的。

 

但也許是那天的談話給了我爹娘一些思考。

 

他們開始讓我參與魔界高層的各項會議。

 

我坐在一旁，表面正襟危坐擔任會議記錄，實則準備偷偷記下會議內容上報天界。

 

玄鏡斜睨我一眼，又開始陰陽怪氣：「你寫這麼多幹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寫舉報材料呢。」

 

我：「……」

 

握筆的手微微顫抖了。

 

我懷疑這隻座山雕也是穿書的。

 

爹打了個手勢，沉聲道：「前幾日，陰羅王找我借兵，想將仙界的丹穴山佔為己有。」

 

我豎起耳朵偷聽。

 

這個陰羅王我知道，是魔尊的兄弟。

 

關系不近，頂多算遠房親戚。

 

其他魔界的幾位長老連連點頭：「陰羅王對尊上很是尊敬，想必此舉也是為了拓寬魔界的版圖。」

 

「丹穴山在魔界的邊境線上，本就該算魔界的地盤！」

 

這幾人群情激昂，感覺下一刻就要手持兵器衝上九重天了。

 

但前些日子才聽師兄提起，雲淵上神想把丹穴山送給他的愛女。

 

也就是搶了我位置的白音神女。

 

這座山自然被他們極為看重，萬萬動不得。

 

親娘嘞，影響仕途了！

 

我正在沉思，抬頭卻看見數十道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我：「？？」

 

玄鏡不耐煩地催促：「愣著幹啥，尊上問你話呢！」

 

「你覺得要怎麼處理啊！」

 

我傻了眼，反指自己：「你說我嗎？」

 

我何德何能，我算老幾啊？

 

配做這種大決定！

 

我娘摸了摸我的頭，鼓勵道：「沒事兒阿蠻，大膽說！」

 

看了看旁邊一臉期待的眾人。

 

我吞了吞口說：「這……確實該打……」

 

眾人眼前一亮。

 

又聽我吞吞吐吐：

 

「該打……陰羅王。」

 

11

 

書房裡有那麼一剎那的安靜。

 

幾個長老不約而同地皺起眉掏了掏耳朵——是不是年紀大了，聽力也不行了。

 

玄鏡離我最近，耳沒聾。

 

但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懷疑自己發燒，幻聽了。

 

我娘擔憂問：「阿蠻，你……要不要再說一遍？」

 

話已經說出了口，沒有再撤回的道理。

 

我硬著頭皮大聲道：「該打陰羅王！」

 

「好！」魔尊大聲喝彩，帶頭鼓掌，「說得對！我們這些封建地主階級，就是應該打！」

 

玄鏡：「……？」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尊上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玄鏡沉默半晌，半信半疑地開始鼓掌。

 

其他幾位長老見狀，一時半會兒也摸不清魔尊的用意。

 

但事已至此，先鼓掌吧。

 

等大家鼓掌完畢，我爹問用什麼理由打。

 

我吭吭哧哧半天，憋出一句：「陰羅王私自攻打丹穴山，不顧其他同僚，魯莽好鬥，激化魔界和天界的矛盾……」

 

玄鏡摸了摸頭，很疑惑地打斷我：「那個，魔界和天界的矛盾還需要他激化嗎？」

 

「不是挺早就有了嗎？」

 

我清了清嗓子說：「雲淵上神對丹穴山很是寶貴，陰羅王要是想搶，上神一定震怒……」

 

玄鏡不屑：「管他怒不怒，你怎麼知道這些？」

 

我裝得高深莫測：「這就是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懂不懂兵法啊。」

 

其他幾個長老對視幾眼，又看了看魔尊和夫人的表情。

 

暗自思忖：突然覺得反正都要打，打誰不是打。

 

陰羅王還近一些，打起來方便。

 

「那就請尊上帶兵攻打陰羅王吧。」

 

我不著痕跡地擦了擦汗。

 

就魔界眾人這個狀態，治好了也是流口水。

 

想必萬裡之外的陰羅王還不知道，本來是想向魔尊借兵，最後變成給敵軍帶路。

 

我爹問我：「阿蠻真想打？」

 

爹爹目光真摯，仿佛我提什麼無理的要求，他都會滿足。

 

我心裡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好像在哪裡見過他。

 

我看向一旁的魔尊夫人，試探問：「娘，您說呢？」

 

我娘也是笑眯眯地看著我：「阿蠻說這話，一定是有她的考量。」

 

「阿蠻已經長大了，我們都聽阿蠻的。」

 

12

 

我心裡突然酸澀得不是滋味。

 

突然間，重擔落在我身上。

 

可我卻問心有愧。

 

年紀最大的長老感嘆一聲：「陰羅王最近的確越來越居功自傲，隨心所欲。」

 

「可想當年阿蠻走失的時候，還是他放出神識去找尋阿蠻的下落，足足三日未進水糧。」

 

我：「……」

 

於心不忍，我又撓撓頭突然出聲：「啊那個……其實也不一定要打陰羅王。」

 

幾日後，陰羅王派人送來上等的仙丹靈藥。

 

聽說陰羅王激動得連連擦淚：「還是阿蠻對叔父好啊，知道我在魔界邊陲，還讓你爹送來這麼多好東西。」

 

「果然是當時我找了這麼久的阿蠻。」

 

孤寡老人陰羅王很感動，決定以後繼續跟著魔尊混日子。

 

並保證丹穴山先不要了，魔尊要哪座山，他再打哪座山。

 

我躺在軟榻上，把精進功力的丹藥當糖豆吃，一旁的婢女笑著說：「少主搶了陰羅王的地盤，還讓陰羅王給咱們道謝呢。」

 

我看著天花板發呆：「是啊，這就叫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保住了丹穴山吧？

 

扣了陰羅王的山，可就不能再扣我的績效了哦。

 

我翻了個身，問向旁邊的婢女：「阿香，你說咱魔界什麼最重要？」

 

阿香歪了歪頭，小心翼翼地說：「銀子……最重要？」

 

我一拍腦袋。

 

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咱來不了硬貨，打商戰總可以吧！

 

論花錢，我是專業的。

 

翌日，我找到魔界管賬房的長老，中氣十足：「給我一百兩！」

 

對方頭也不抬地撥著算盤：「在抽屜下面呢，自己去拿。」

 

我：「？？？」

 

見我沒動，對方有些不耐：「少主啊，這點小錢就別來找我了，成嗎？」

 

「月底了，我忙著對賬呢。」

 

我連忙讓開，在一旁看他算了許久的賬，才小心翼翼地說：

 

「那請問，可以給我三千兩嗎？」

 

13

 

魔界少主要開鋪子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魔界。

 

阿香好奇問我：「少主，咱們要開什麼鋪子？」

 

我大手一揮：「隨便！想開什麼開什麼！」

 

不怕富二代花天酒地，就怕富二代證明自己。

 

燒餅鋪，胭脂鋪，酒坊，兵器鋪——

 

花這麼多錢，魔界遲早會被我敗空。

 

阿香跟著我跑前跑後，我很是愧疚。

 

「阿香，等以後咱們有錢了，我分幾個鋪子讓你當大掌櫃。」

 

阿香歪著頭看了我許久，突然伸手湊向我的鼻子。

 

嚇得我呼吸一滯。

 

她卻舒心笑了：「玄長老的族裡曾有族訓，務必小心領導畫大餅。」

 

我咽了口唾沫，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耳熟。

 

「哪種算畫大餅的領導？」

 

阿香經驗老到：「有呼吸的就是。」

 

「不過少主沒有，所以少主沒有畫大餅。」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突然覺得魔界掙不到錢，應該不是我的關系。

 

幾個鋪子同一天盛大開業，前來的顧客絡繹不絕。

 

阿香奮力吆喝，可魔界百姓一看，瞪大了眼：「怎麼這麼貴！」

 

見此情景，我就放心了。

 

看來虧損是板上釘釘。

 

誰料竟然有幾個愣頭青價格都不看，直接包了幾件胭脂走。

 

我攔住他倆，震驚了：「你們魔界本就會易容，還買這麼貴的胭脂做什麼！」

 

這兩人面面相覷，理直氣壯：「你管我們！我們就愛花錢圖一個開心！」

 

「幾百年都沒見過這種玩意兒，還不準人買點回去了？」

 

我氣得說話都哆嗦：「你你你……你真敗家啊！」

 

其他圍觀百姓一聽，好像很有道理。

 

反正沒見過，東西貴點那是應該的。

 

不出一炷香的工夫，胭脂鋪哄搶一空。

 

我連忙關店，生怕這些人把我招牌也給我下了。

 

隔壁酒坊也沒好到哪兒去，人滿為患，甚至有個老頭喝了三壇還不走。

 

我苦苦哀求：「老伯，你要不回去喝吧。」

 

我這個酒就是兌白水的。

 

你這樣真的很像我找人請來的託。

 

對方置若罔聞，旁邊的路人偷偷跟我說：「你叫不動他的，他就愛喝酒，人菜癮又大。」

 

「之前一杯倒，現在喝三壇還不醉，給他找到自信了。」

 

我：「……」

 

我真傻，真的。

 

遠遠看見魔尊夫婦前來，我趕忙迎了上去，急聲道：「爹娘！完蛋了，來了好多人！」

 

「人多還不好？」我娘很感慨，「我兒果真是商業奇才，打造矩陣產業，給魔界商業賦能！」

 

我：「？？？？」

 

我又跟一旁的魔尊自首坦白：「爹，其實我的價格特別高，我真的是奸商。」

 

我爹鼓勵我：「賺錢要有良心，但沒有良心則可以賺更多的錢！」

 

我：「？？？」

 

您是魔尊嗎？

 

該不會你也是天界派來的臥底吧？

 

14

 

為慶祝盛大開業，魔尊招來玄鏡等人公費吃喝玩樂，全額報銷，不醉不歸。

 

玄鏡喝得臉頰緋紅卻還來挑我毛病。

 

「阿蠻！就你這愛搗蛋的性子，應該去天界禍害那些神君。」

 

我也喝得不省人事的，聞言咂巴嘴：「天界……還需要我禍害嗎？」

 

「他們做了錯事，根本不會承認的……」

 

我娘放下酒碗，摸了摸我的腦袋，給我披上一件鬥篷。

 

「阿蠻怎麼也喝這麼多。」

 

我爹豪邁揮手：「放心！就算是神君欺負了你，都自有人替你做主！」

 

神明之上，還有其他管事的嗎？

 

我大腦混混沌沌，想不明白。

 

頭頂繁星密布，大家躺在院中乘涼。

 

在一旁打盹的玄鏡突然嘟囔幾句：「其實天界也沒那麼好……」

 

阿香嘿嘿一笑，低聲耳語：「少主，告訴你一個秘密。」

 

「玄長老的弟弟曾經離家出走，說是要投靠天界當神君呢。」

 

怎麼四處都有天界的眼線。

 

酒意上頭，我也大著舌頭跟爹娘說：「對了，爹娘，我也有個秘密……」

 

爹娘喝得醉醺醺，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剛好，我們也有個秘密。」

 

「你先說。」

 

「你先說。」

 

「我從天上來的。」

 

「那我們比你厲害一點，我們從天外來的。」

 

「爹娘你們怎麼騙人！」

 

「你從天上來難道就不是騙人？」

 

哈哈哈，大家笑成一團。

 

真好，大家都有秘密。

 

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我第一次覺得看星星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娘親抱著我，輕聲吟唱著熟悉的歌謠。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一時分不清這是眼淚還是草地上的露珠。

 

阿蠻。

 

我突然有點羨慕她了。

 

然而，翌日醒來。

 

隻見窗外停著一隻靈雀。

 

「雲淵上神有令——」

 

15

 

上神要我S了魔尊和魔尊夫人。

 

那靈雀一板一眼地傳著話：「三日之後，雲淵上神將攜白音神女等你喜訊。」

 

「此番你可要好好表現，這樣難得的機會不是所有小妖都有的。」

 

我沉默許久，才緩緩道：

 

「若我不呢。」

 

「放肆！」靈雀聒噪地尖聲叫道，「你這小妖，還輪得到你挑三揀四！」

 

我看著它，平靜道：

 

「為什麼要S尊上和夫人。」

 

「這是你的任務！」靈雀毫不客氣地教訓我，「魔界本就S戮成性，天界不過是為了維持三界平衡，不得已而為之！」

 

他們篤定我會乖乖順從。

 

可一連幾天，我都沒有任何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