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的結局不會變。

落子無悔，這盤棋既然開始了我便不會停的。

 

皇帝的病症減輕沒多久突然又復發，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吐血不止。

 

太醫對這症狀束手無策。

 

皇帝怒斥：“先前不是好了嗎？為什麼病會復發？”

 

他像一隻狂怒的老虎咆哮發泄，但瀕臨崩潰的身體又在展示他的無能。

 

太醫跪在下面嘴張了又合還是沒有說出“回光返照”四個字。

 

“S了！一群庸醫，都給朕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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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著藏藍色簡樸衣袍進來，阻攔侍衛S人的動作。

 

吩咐道：“都出去吧，我想和皇上單獨說會話。”

 

“是。”

 

侍衛宮人紛紛退下。

 

我走到皇帝身旁，還沒坐下他緊緊摟住我把臉埋在我身上，熾熱的呼吸噴在我頸旁，摟我的力氣大到仿佛要把我揉進骨子裡似的。

 

都中毒了哪了這麼大力氣？

 

哦，回光返照吧。

 

在我不知曉的時候，我的想法與太醫重合。

 

我沒有抗拒反手抱住他。

 

“皇後。”他聲音悶悶地說：“朕似乎要S了。”

 

我安撫般地摸他的頭。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畢竟是我沒有阻攔這件事。

 

若不是我放任那群廢物能不能尋到這般絕佳的藥方還是個未知數。

 

他隻覺得世家居心不良，卻沒想過我也有問題。

 

他不懷疑我會背叛，就像我在證據擺在我面前我也沒懷疑過他會背叛。

 

我的心再軟，下手依舊狠。

 

他還愛我，依舊會選擇背叛。

 

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們還真是絕配。

 

這麼想我安慰說：“不會的。您乃天命真人，必將萬壽無疆。”

 

“皇後，如果朕S了……你願意陪著我S嗎？”他仰頭看我眼中不再有星星，隻有瘆人的黑。

 

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S啊，不想S，也不想和你一起。

 

但我隻說了一個：“可。”垂下眼簾讓人看不清神色。

 

又想到了什麼說：“沒有人比你重要。”

 

一句話推動兩個人走向S亡。

 

他下旨若他賓天讓我殉葬，把聖旨交給了他最信任的公公。

 

他看不到的地方公公把聖旨交給了我輕呼道：“殿下。”

 

我道：“多謝公公。”

 

我緊握著空白聖旨走出宮殿。

 

我們的眼光還是有相似之處的。

 

他最信任的公公也是我最信任的公公。

 

隻不過我的信任沒有被辜負。

 

回想起我救下來的那個公公從醫的弟弟。

 

他不在乎人背後的關系，不知曉他暴怒之下即將SS的是受他信任重用公公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弟弟。

 

即使他知曉了他也很有可能不在乎。

 

我無聲道：“陛下啊，你又一次敗在你看不起的地方了。”

 

風很大，刮得我衣擺飛舞，我卻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起風了啊。

 

百代興亡朝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7

 

一段時間後妹妹被抬出宮了，靈藥沒有白費，她被耗盡了最後一滴血。

 

我望著天上的明月，下令厚葬了她，算是承她當初提醒之恩。

 

我活得越來越像孤家寡人。

 

不出幾日皇帝在召集大臣書房開會時吐血暴斃。

 

眾人手忙腳亂之時我派侍衛圍住書房。

 

身披鎧甲的侍衛整齊有序地將書房包圍，我從他們讓出的道走來。

 

我一身玄色衣袍，沒戴頭飾，隻點著一對淡雅銀紫花紋的流蘇耳墜，在一眾鎧甲中格外顯眼。

 

大臣怒斥：“皇後此舉所為何意？”

 

我緩緩走到主座旁，漫不經心地瞥了屍體一眼說：“先皇留有遺詔，賓天由我代監國。”

 

無須示意，常伴皇帝的公公上前宣旨。

 

群臣鑑證過聖旨真偽後議論紛紛。

 

宮人自動給我搬椅子，點燃一炷香。

 

我坐在主座指尖輕輕敲擊紅木萬字桌。

 

龍案上沒有什麼遮擋視線的東西，眾人的反應都能看得很清楚。

 

有人猶豫，有人震怒，有人若有所思。

 

之前鬧得最兇的世家已經因為投毒先帝舉族流放了。

 

剩下的世家掀不起風浪。

 

我賭武將會站在我這邊，不隻是邊關共事的情分所在，更是利益所驅。

 

說是賭也有至少八成的把握。

 

我賭他會認為輔佐我的從龍之功會比，扶持幼帝來得痛快。

 

他們明白即使扶持新帝新帝也會偏向教導輔佐他的文官。

 

更何況新帝尚且年幼，從龍之功能記幾年？

 

怕是等不到回報早已鳥盡弓藏。

 

至於他們擁兵奪位這種可能幾乎沒有。

 

我稱帝好歹有證據。

 

他們稱帝，名不正言不順。

 

縱使各地不以平反賊的名義，反了他們，朝堂上的文官也會罵S他們。

 

文官的話，他們也應該能想到不同意很難活著走出這裡吧。

 

舍生忘S之人有，但很難佔大多數，從書房活著走出去的文官為了以後不被其他人戳脊梁骨，在這件事上隻會和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至於堅決不同意的人……

 

我佩服堅持自己道義的人，所以會給他們一個體面的葬禮。

 

香燒盡，我睜開翕著的眼，掃向四周。

 

考慮時間夠了，給我你的誠意吧。

 

將軍為首的武官跪在我面前投誠：“先皇已崩，並無子嗣，天下不可無主，國家不可無君，請殿下稱帝。”

 

賭贏了。

 

邊關幾年的苦不算白吃。

 

心中滿意我卻起身斥責道：“此言大逆不道，將軍莫要再言。”

 

將軍被我斥責並未改變想法，他聲如洪鍾：“您體察民情，仁厚寬和，德布四方，仁及萬物，為天下萬民，吾等將領皆有此想法，請您為帝。”

 

我繼續謙讓，但態度語氣變得柔和，我道：“將軍快快請起，我才淺學疏，朽木之資難堪此任。”

 

將軍不言長跪於地。

 

派人圍殿，行徑放縱。

 

我的行徑幾乎等同於叛變，如今倒謙虛起來了。

 

搞起這三拜三辭的作秀。

 

縱使心中明白，也有文官站出下跪道：“殿下來時臣從門外窺見木星合月，此乃大吉之兆，您乃真龍轉世，稱帝為萬民所，向眾望所歸，上合天意，下合民望，請殿下繼位！”

 

我臉上劃過糾結猶豫，最終道：“既然如此，我隻好從命。”

 

話音一落，

 

書房幾乎所有人都跪下了。

 

他們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抬眼望去，孤零零站著的幾個身影像勁竹般挺立。

 

隻是江風過盛，勁竹易折。

 

8

 

今朝，天朗氣清，碧空萬裡。

 

雄偉壯麗，金碧輝映的皇宮迎來我的登基時刻。

 

先帝駕崩新皇繼位，登基典禮因國喪而簡單化，省卻奏樂、賜宴等儀式。

 

等到完成派人祭天地以示受天命等繁瑣儀式後。

 

我走在長長的路上，向那至高的位置走前。

 

旭日當空，亮得耀眼。

 

我穿過群臣，坐在龍椅上道：“宣旨。”

 

“是。”身旁太監應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先帝駕崩，朕承其遺命繼位。”

 

……

 

“朕隨先帝平定邊疆，苦天下民生之艱，大赦天下。”

 

“欽此——”太監拉長的聲音在宮牆回蕩。

 

群臣叩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如般從四面八方傳來，場景浩瀚壯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氣衝雲霄。

 

皇帝的寢宮我稱帝之前也常去，沒什麼不同。

 

不對，完全不同了。

 

之前即使頂著皇後的名字我也隻是這裡的過客，而現在我是這裡的主人。

 

我對著銅鏡看黃袍加身的自己。

 

這一身人人都想要的衣服穿上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特殊的是萬人之上的角度。

 

這個角度我很喜歡，權力我也很喜歡。

 

我坐在閣樓。

 

天空深邃，明月依舊。有明月在幾乎注意不到天上星星的存在。

 

就似我權勢在手不會再在意眼中有星星的人的存在。

 

新提拔上來的公公湊上前來，說：“陛下，該歇息了，夜裡風大，小心著涼。”

 

倒不似之前的人動不動下跪一言不發了。

 

我來了興趣偏過頭說：“他們說我心狠手辣，為何？”

 

公公聽這話臉色未變，依舊是那笑呵呵的樣子說：“陛下您那是S伐果斷呀。”

 

我接著說：“他們說我陰晴不定。”

 

公公動作微頓忙說：“他們怎敢這樣說陛下您啊！雷霆雨露均是皇恩，他們這麼想真是大逆不道。”

 

倒也沒有否認是嗎？我笑著說：“他們說我離經叛道。”

 

公公道：“陛下您那是開天闢地，古往今來頭一人呀。”

 

一對一答倒也流暢。

 

“哈哈哈。”我大笑著說：“好。”

 

公公微微放松又聽我道：“你認為你剛剛說的話算獻媚討好嗎？”

 

他絞盡腦汁分析我想要的答案。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我現在似乎隻有銅鏡了。我掩住眼中的失落說：“好，退下吧。”

 

公公沒有動彈，良久說道：“不算。”

 

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厭惡夫君的剛愎自用，卻也反思當所有人都在討好贊成我時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漂亮的話誰不愛聽，但越是這樣越需要聽真話。

 

見我翕眼不言公公又說道：“您是天子，天子不會有錯。”

 

原來是這般，我站在萬人之上的位置，別人給我的反饋隻會是我想要的。所以想聽真話隻需要表現出我想聽真話的樣子，虛心求教，賞罰分明。

 

“賞。”話音一落，我起身離去。

 

風拂過公公被冷汗浸透的後背。

 

東風繼續走，穿透閣樓，拂過雕欄玉砌，向山林吹去向江海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