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於是，我給他們名字後面一人畫了一顆愛心，寫了一句高考寄語。

之後連著兩天，陳明軒都沒有出現過，打他留下的電話也全是空號。

 

作為他的代班主任，我隻能去他家家訪。

 

原以為會看到陳媽或陳爸，但都沒有，屋裡隻有一個瞎眼的老太太，陳明軒的奶奶。

 

陳奶奶以為我是葉可柔，對我特別熱情，一個勁的感謝我對她家孫子的關照，甚至強行往我嘴裡塞了一隻包子。

 

也是從陳奶奶的嘴裡，我才知道，原來，陳明軒的爸媽在陳明軒一歲的時候就離婚了，爸媽都不想要他，他隻能跟著陳奶奶一起生活。

 

陳奶奶身子弱，眼睛又看不見，隻能靠低保和撿廢品生活，所以日子一直過的緊巴巴的。

 

而陳明軒，因為從小受人冷眼和歧視，性格就逐漸變得孤僻畏縮又執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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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長大後，即使他媽媽再婚不幸福，想回來找他，他也不願意再接受她了。

 

葉可柔，是照進他心底的第一束，也是唯一一束光。

 

……

 

前世今生的所有事情，在這一刻，全都形成了閉環。

 

看著老人提起陳明軒時殷切又自豪的神情，我終究沒忍心告訴她最近的事情，簡單扯了個借口就離開了她的小屋。

 

在大街上心緒紛亂的瞎溜達時，無意間看到了兩個當街扭打的身影。

 

隻是周圍卻無一人圍觀。

 

好奇心驅使下，我走了過去，然後看清了那兩個人的臉。

 

陳明軒，和路明。

 

14

 

此刻，路明正膝蓋壓著陳明軒肚子，肘子抵著陳明軒的喉嚨。

 

而陳明軒正在劇烈的無效的掙扎。

 

「姓陸的，你剛剛那是偷襲，不算！你放開我，我們重新再打！」

 

路明用巴掌拍了拍他的臉蛋。

 

「小子，輸了就是輸了，耍賴算什麼男人？」

 

「我今天打你，一是因為你偷了我老婆，我作為男人，不得不打。二是你霸佔著全市最好的學習資源，卻滿腦子情情愛愛，你對得起我捐的樓捐的營養費嗎你？」

 

陳明軒狡辯。

 

「葉老師那麼單純一個人，你娶了她就該對她負責！自己連個人都不會做，還在這裡裝什麼大尾巴狼教訓我？」

 

路明氣笑了。

 

「她單純？」

 

「她要真單純，你以為她怎麼嫁進的路家？」

 

陳明軒又開始掙扎。

 

「我不許你汙蔑她！」

 

路明舉起了巴掌。

 

一個溫柔的女聲突然響起。

 

「馬路，走了。」

 

巴掌被收了起來，路明突然好心情的笑了，甚至還幫陳明軒整了下被打歪的衣領。

 

「好好想想我今天的話，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陳明軒一臉迷茫，但我卻清楚路明的意思。

 

因為，他和剛剛那個女生，才是真正青梅竹馬，差一點結婚的情侶。

 

而葉可柔，不過是一個利用下三濫手段奉子逼婚的賤人！這也是她不擇手段想證明自己的真實原因。

 

結婚以來，路明一直在努力盡著丈夫的義務。直到葉可柔和陳明軒的事情爆出來，他才終於有了解脫的理由。

 

路明走後，我過去幫陳明軒檢查傷口。

 

他一把拍開了我。

 

「看戲看夠了？不用你假好心！」

 

他掙扎著想起身，卻因為被壓久了腿麻了，剛站起來就倒了下去。

 

我條件反射般扶住了他。

 

陳明軒觸電般推開了我，雙眼盯著腳尖，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紅。

 

我懶得猜他的心思，直接拿出一張請假條遞給他。

 

「籤字。別給我添麻煩。」

 

15

 

我再次聽到陳明軒的消息是在半個月後，醫院打的電話。

 

趕到的時候，走廊裡除了哭暈的陳奶奶，還有一個和陳明軒要好的同學。

 

他告訴我說，葉可柔離婚後，天天去酒吧買醉，和形形色色的男人玩曖昧遊戲，試圖刺激路明回去追妻火葬場。但路明沒刺激來，反而吸引了一大批心懷不軌的色狼。

 

陳明軒勸過葉可柔幾次，勸不動，索性直接呆在她旁邊當起了護花使者。但葉可柔根本不領情，反而認為是陳明軒的存在，才阻止了她和其他男人的進一步發展，也間接阻止了路明的回歸。

 

所以這次，在陳明軒第無數次阻止葉可柔被撿屍後，葉可柔終於發了怒，鼓動那個男人狠狠揍了陳明軒一頓。

 

陳明軒被打的半S不活時，依然不S心的追問葉可柔，他算什麼，她有沒有愛過自己。

 

葉可柔當時一邊用細細的鞋跟碾陳明軒的手指，一邊語調冰冷的告訴他，在自己眼裡，陳明軒連條狗都不如，給自己提鞋都不配，說他活著就是浪費空氣……。

 

陳明軒大受打擊，從酒吧出來就跳橋自S了。

 

可惜沒S成，然後就被送來了醫院。

 

要不是二十多年的記憶都在，我都真懷疑自己穿越進了某一本狗血虐戀小說裡。

 

聽完故事，我在心裡默念了三遍「我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才鼓起勇氣走進了病房。

 

而陳明軒，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哭了出來。

 

「林老師，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你們為什麼不讓我S？為什麼要救我？」

 

我活動了下手指，然後狠狠一巴掌甩到了陳明軒臉上，捏著他的後脖頸轉向了門外。

 

「你的確該S！」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奶奶，一個瞎眼老太太，為了你每天天不亮就出去撿垃圾，省吃儉用，才把你養這麼大。你S了一了百了，你讓她怎麼辦？」

 

「牛逼你帶著她一起去S啊！！！」

 

陳明軒的眼神先是茫然，然後是恐懼，最後，抱頭痛哭。

 

而我，看了門外依然昏睡的陳奶奶一眼。

 

將你的孫子從懸崖邊上拉回來，還你那個包子，足夠了吧？

 

16

 

出院後，陳明軒仿佛突然變了一個人，每天上課認真聽講，積極回答老師提問，從不遲到早退，連帶著月考成績，也一下子往前竄了好幾十名。

 

出成績的第二天，陳奶奶激動的來學校給我送錦旗。

 

隻可惜，感謝對象是葉可柔。。。。。。。。

 

大家還怪善良的。

 

而我，一個人帶著兩個高三班，每天講課，押題，改試卷，答疑，忙的跟個陀螺似的。

 

大家似乎都憋著一股勁。

 

孩子想為自己拼個前程。

 

而我，想為自己錦上添朵花。

 

17

 

一個月後，高考順利結束。

 

又半個月後，高考成績新鮮出爐。

 

我們班，重本升學率92.5%，連帶著後面接手的葉可柔班，重本升學率也從預計的75%提升到了85%。

 

金牌教師，我穩操勝券。

 

陳明軒領大學通知書的時候，是和他奶奶一起來的。

 

兩個人一起對著我鄭重鞠躬，將一面錦旗雙手交到了我手裡。

 

這次，上面寫的名字是感謝高三（10）班代班主任林芝老師。

 

我忙著和陳奶奶寒暄，偶然抬頭才發現陳明軒一直目光古怪的看著我。

 

「怎麼了？我臉上有字？」

 

他不自然的偏過了頭。

 

「沒什麼。」

 

臨走前，陳明軒還是鼓足勇氣來到了我的面前，恭恭敬敬跪下，給我磕了三個響頭。

 

「林老師，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我心安理得的受了。

 

周圍一片歡喜羨慕的氛圍。

 

隻有我，盯著陳明軒那雙包含歉意的眼睛，發現了一個事實。

 

他，回來了。

 

前世，在我跳樓後，所有人都朝我扔臭雞蛋爛菜葉，無一人肯為我收屍。

 

是陳明軒，張開雙臂擋在我的面前，趕走那些辱罵打砸我的人，哭著幫我清理身上的垃圾。

 

「林老師，對不起，我隻是想幫葉老師趕走你，我真的沒想害S你……」

 

我閉了閉眼睛，衝他揮了揮手。

 

18

 

開慶功宴的那天，我中途去衛生間，回來聽到裡面有人起哄。

 

「老宋，你不是一直喜歡林老師嘛，趁著這次林老師被評上金牌教師，你趕緊求婚，來個雙喜臨門啊。」

 

校長歪倒在椅子上，紅著臉擺了擺手。

 

「你們還沒看出來嗎？林老師，那可不是普通的家雀兔子，那是牙尖嘴利的狼啊，我可招架不住她。」

 

周圍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我微微一笑，正準備推門進去，後腰突然一疼，回頭就看到了許久未見面目猙獰的葉可柔。

 

「林芝，你憑什麼搶走屬於我的榮譽？你去S啊你！」

 

葉可柔拔出刀，準備再次朝我捅來。

 

而我，身體因為劇痛失力，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眼看著刀尖要再次戳在我身上，一隻手突然伸出，緊緊握住了刀。

 

「林老師，快跑！」

 

是陳明軒。

 

林可柔回頭看了他一眼，猛的拔出刀，陳明軒的手指瞬間無力垂下。

 

「陳明軒，連你也背叛我！那你們一起去S吧！」

 

包廂裡的人終於被驚動了，大家衝出來制服了葉可柔，幫我和陳明軒叫了救護車。

 

救護車上，陳明軒突然伸手揪住了自己隻有薄薄一層血肉相連的手指，疼的龇牙咧嘴。

 

我瞳孔地震，趕緊喝止他。

 

「你幹什麼？」

 

他抬頭看我，滿眼含淚。

 

「林老師，我原本以為你那天說跳樓的感覺，是故意編出來嚇我的，我不知道你竟然真的經歷過。我斷個手指都受不了，林老師，你當初該有多疼啊？」

 

我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所以，如果你真的對我心懷歉意，就好好孝敬你奶奶，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記住，這是你欠我的！」

 

19

 

葉可柔因為故意傷人，被判了刑。

 

而陳明軒，因為送醫及時，手指被成功接上，隻是靈活度可能會稍受影響。

 

但他不僅沒有絲毫悲傷，反而異常開心，說那樣能提醒他時刻記住對我的承諾。

 

他還要認我當幹媽，我沒答應。

 

但他不依不撓，每天自顧自幹媽幹媽的瞎叫，樂此不疲的跟我分享自己在大學裡遇到的有趣的人，有趣的事，還用自己兼職賺的錢給我發生活費。

 

同事們都取笑我，說葉可柔不是我的仇人，而是我的送子觀音。

 

我就笑笑不說話。

 

而陳奶奶，因為沒有了養學生的壓力，陳爸給她的生活費終於夠花了，也終於過上了真正的養老生活。

 

兩年後，陳明軒參加了成人自考，大學畢業後開始了新的生活。

 

而彼時，我考進了教育局，主動請纓負責嚴把教師入門關。

 

我相信，我們都會越來越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