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迎清風

第1章

我和長姐進宮當了繡娘。


 


尚宮看到了我繡的荷包,正要收我當徒弟時,長姐站了出來,皺著眉教訓我:


 


「你小小年紀,不精進繡藝,一味鑽營,不配為宮中繡娘。」


 


這話得了尚宮的賞識,選了姐姐做她的徒弟。


 


聽聞娘親病重沒有銀錢治病,我熬紅了眼繡了些帕子偷拿去賣。


 


長姐一把奪過了帕子,面色不虞道:


 


「進了宮便是宮中人,你不守宮規,私賣繡帕,不配做我的妹妹,我要大義滅親。」


 


長姐把手帕送給了她交好的宮女們,我被罰去了浣衣司,娘親在宮外不治身亡,無人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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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蒙貴妃抬愛,為貴妃縫制寢衣。


 


長姐又趕來說:


 


「娘娘抬舉你,你卻用下等的料子來糊弄娘娘,應當砍斷你的手才好。」


 


於是我被送進慎刑司受刑,指骨俱斷,再也拿不起繡花針。


 


長姐卻成為尚宮,她搜刮了我的積蓄,將我丟到了宮外乞丐窩。


 


我被乞丐們輪流玩弄了三天,痛苦而S。


 


1


 


再睜眼時,我回到了鍾尚宮選徒弟這一日,旁邊站的是我那大義滅親的長姐,姜沁雪。


 


鍾尚宮在一幫繡娘中挑選著繼承衣缽的人。


 


她看到了我隨身攜帶著的荷包。


 


荷包上繡了一朵並蒂蓮,惟妙惟肖,針腳細膩扎實,繡法精致,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鍾尚宮走近,讓我取下我腰間的荷包,又翻了個個,仔細瞧了瞧,道


 


「這荷包繡得十分精巧,喲,還是個雙面並蒂蓮。」


 


「我瞧你也有些眼緣,可以收你為徒。」


 


這時,一旁的姐姐皺眉看了我一眼,站出來對我義正詞嚴地說:


 


「你現在快些向尚宮告罪,小小年紀,不把心思放在增進繡藝上,隻鑽營著往上爬,真是心機深沉,我以有你這個妹妹為恥。」


 


周圍的繡娘們不敢作聲,但飛來的眼神足以將這邊淹沒。


 


鍾尚宮為人公正清明,最是討厭在她面前耍手段往上爬的人。


 


她神色明顯冷了下來,以為我是走了途徑,知道她今日要挑選徒弟,特意繡了個荷包帶在身上。


 


可這個荷包是姜沁雪近日送給我的,也是她讓我日日帶在身上,以表示對姐妹之情的珍重。


 


前世我並不知道,走了這個途徑的人其實是她姜沁雪。


 


她再說這樣的一番話,讓鍾尚宮對她刮目相看,誇贊她深明大義,一身清正,收了她為徒。


 


更讓鍾尚宮從此厭棄我,我在織造局的日子過得愈發艱難。


 


沒有人願意與我相交,連宮裡倒夜壺的太監都可以欺辱我。


 


可是這次,我心中笑了一笑。


 


我裝出一副無辜的神情,朝姜沁雪眨眨眼,說: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荷包是你讓我帶著的呀。」


 


這時候說荷包是她的,顯然會讓鍾尚宮以為我在攀咬她。


 


姜沁雪眼中得意的神色都要藏不住了,可面上仍裝作大公無私的樣子,擲地有聲地說:


 


「沒想到你為了爬上去,不擇手段,竟然還攀咬自己姐姐。這荷包分明是你明知今日尚宮會選徒,特意帶在身上的!你不知羞恥,不配作為宮中繡娘,更不配當選鍾尚宮的徒弟。」


 


鍾尚宮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周圍的繡娘們更加安靜了。


 


我搖了搖頭道:


 


「不對呀姐姐,你忘了嗎,這是娘親送我們進宮前給我們繡的呀,她說希望我們姐妹倆就像這朵並蒂蓮一般,互相依靠,隻有這一個,隻是今日輪到我帶在身上了。」


 


「姐姐,我們入宮不久,雖然說入了宮之後就是宮裡的人了,可再怎麼樣你也不能忘記生養我們的娘親啊。」


 


說完,我像是感嘆家門不幸一般,搖了搖頭,痛心地嘆了一口氣。


 


鍾尚宮原本還有些欣賞姜沁雪,可我這麼一說,她再也不可能對姜沁雪有什麼好印象了。


 


姜沁雪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花花綠綠的,十分精彩。


 


2


 


鍾尚宮當場贊揚我為人端正,不忘感恩父母,收了我當徒弟。


 


姜沁雪安靜了幾日,可沒過幾天,便傳出了李尚宮收她為徒的消息。


 


看樣子姜沁雪挺有本事的,在這宮中的人緣倒是廣得很。


 


可憐我前世閉門造車,隻一心一意地待在房裡繡花,兩耳不聞窗外事,被姜沁雪欺負得那樣慘,連重病的娘親我也沒能保住。


 


鍾尚宮待我很好,雖然嚴厲得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她是實打實地,將自身的本事全部傳授給我,毫不藏私。


 


但近日宮內在籌備小公主的百日宴,織造局需要為小公主縫制新衣,本來就是馬虎不得的事情,寵愛幼女的聖上還特別交代了,此事要大辦特辦。


 


我也忙得腳不沾地。


 


可偏偏在這時出了差錯。


 


小公主身子嬌嫩,給她裁制的料子用料極其講究,尤其是其中的兩匹,是小公主的生母舒妃特意從江南收來的,十分珍貴。


 


可這兩匹料子卻不翼而飛了。


 


急得舒妃娘娘身邊的紅杉親自來問。


 


「這兩匹料子珍貴,也隻能由你們四人來縫制,為何會不見!是不是這裡邊出了什麼手腳不太幹淨的人!」


 


很明顯,這四人說的就是我與姜沁雪,以及鍾尚宮和李尚宮。


 


姜沁雪一聽這話,又端起她那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轉臉就質問我:


 


「妹妹,你若真拿了,現在當著我們的面交出來,紅杉姐姐說不定還能放了你一馬。」


 


我真的覺得好笑,反問道:


 


「姐姐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拿了呢?怎麼張口閉口就是我拿的。」


 


「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最近缺錢得很,一直在私底下籌錢,甚至還問鍾尚宮借了些銀子,那料子珍貴,你又缺錢,肯定就是你偷拿了。」


 


說完,她又轉頭看向鍾尚宮,問道:


 


「鍾尚宮,妹妹近日是不是從你那拿了些銀兩呢。」


 


鍾尚宮皺了皺眉,看向我,說道:


 


「確實有這回事。可是我相信竹心的為人。」


 


我皺了皺眉,我最近確實問鍾尚宮借了不少銀兩,可那銀子都被我託人帶出去給了娘親,我即重活了一世,定然不會再讓娘親在宮外沒有銀兩治病而活活病S,這事我也和鍾尚宮提過的。


 


可是借銀子這事姜沁雪怎麼會知道。


 


姜沁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掀起嘴唇,嘲諷地一笑,說:


 


「鍾尚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這妹妹向來是個有心機沒良心的,早前我便勸過你不要收她為徒,可你不聽。」


 


「紅杉姐姐,事情已有定論,我雖是她姐姐也不好包庇她,這宮裡邊行偷盜之事,是要杖責三十大板吧。」


 


紅杉點了點頭,臉色並不好看,畢竟此事出了岔漏,平白惹得舒妃不悅,也讓她這個差當得難受。


 


說罷,姜沁雪伸手招來兩個公公,讓他們按著我,打算直接在此處開打。


 


姜沁雪的心思歹毒,若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扒光按著打了板子,從此以後也不用在織造局混了,直接往那枯井中一跳了事。


 


3


 


「姜沁雪,你安的什麼好心,我是繡娘,我的頂頭上司是鍾尚宮,再不濟也得是掌事姑姑來罰我,你一味地讓紅杉姐姐越權來罰我,是不將這宮規制度放在眼裡嗎,你又把紅杉姐姐置於何地。」


 


「再說了,你說是我偷的,那贓物何在?空口白牙誣蔑我,是不將皇上放在眼裡嗎?」


 


我掙脫那兩個公公的手,指著姜沁雪破口大罵。


 


姜沁雪有些慌亂,一下子這麼多頂帽子扣下了,即使她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鎮定了下來,義正詞嚴地數落我:


 


「既然你不見棺材不落淚,不願意自己承認,那就查!那兩匹料子惹眼,你定是還藏在房中!」


 


「查就查,若是沒有,你得拿你這兩年的俸祿來賠償我!」


 


紅杉叫來掌事姑姑,帶著烏泱泱一幫人去了我的房中。


 


我看見自己的房間被人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那兩匹料子。


 


姜沁雪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大聲吼道:


 


「不可能!怎麼會沒有!我明明——」


 


我挑了挑眉,說:


 


「明明什麼?姐姐?你做了什麼嗎?」


 


姜沁雪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更大聲地說:


 


「我明明看到你拿料子了!」


 


紅杉被她耍得團團轉,又找不到料子,正在氣頭上,她瞪著姜沁雪,說:


 


「不論如何,這料子是由你四人經手,我自會回去稟明娘娘,到時你們四人一道受罰就是。」


 


我朝紅杉福了福身子,出口便震驚了在場的人:


 


「紅杉姐姐,我知曉這料子在何處,正是在我那好姐姐的房中」


 


姜沁雪驚怒,走上前罵道:


 


「你竟然敢汙蔑自己的親姐姐!我向來行事端正,從不逾矩,姜竹心!你安的什麼心!」


 


我躲開她指過來的手,對紅杉說:


 


「紅杉姐姐若不信,帶人一看便知。」


 


紅杉狐疑地帶著人去了姜沁雪房裡,果然在衣櫃裡搜出了那兩匹料子。


 


笑話,好歹我也是重活了一世的人,心裡提防著姜沁雪,她在我房外鬼鬼祟祟的行為自然被我注意到了,在紅杉趕來前我便將這料子偷放到姜沁雪的房內了。


 


其實姜沁雪陷害人的手段並不算高明,但我前世錯就錯在,太相信這個與我一塊長大的姐姐!


 


即便姜沁雪再怎麼哭喊著不承認,也被掌事姑姑抓著扒掉了中衣,壓著狠狠地打了四十大板。


 


打得她涕泗橫流,求爺爺告奶奶,再也端不起來那副大義滅親的惡心樣。


 


而我就在旁邊蹺著二郎腿,邊嗑瓜子,邊笑眯眯地欣賞著姜沁雪被打的樣子。


 


姜沁雪這兩個月都下不來床了,李尚宮急著培養新人,慢慢地就把姜沁雪丟在一旁不管了。


 


4


 


娘託人告訴我,她的病已經沒什麼大礙了,讓我與姐姐在宮裡一切小心,不要得罪人。


 


她還不知道我與姜沁雪已經翻臉的事情。


 


說來也怪,姜沁雪這傷至少得養個兩個月,可她不知道哪裡得了瓶好藥,一月多便好得七七八八了。


 


等她傷好,恰巧就趕上了沈貴妃要裁制新衣的時候。


 


鍾尚宮為了鍛煉我們幾個,將此事交給了我們負責。


 


底下的繡娘先將自己的圖紙畫好,交予鍾尚宮查看,若是被她挑中了,則全權負責此事。


 


雖然沒有明說,但大家心知肚明,鍾尚宮在挑選下一位尚宮,誰辦成了這件事,等鍾尚宮放出宮去之後,誰就能擔任下一任尚宮。


 


宮中的繡娘和宮女一般,隻有得了主子恩的,才能放出宮去,要不就像鍾尚宮那般,爬到了尚宮的位置上,才有出宮的一天。


 


娘親以前也是宮中的繡娘,得了宮裡娘娘的恩寵,被放了出去。


 


我想出宮。


 


我和姜沁雪出生便沒有爹爹,是娘親靠著一日又一日地繡帕子將我和姐姐養大。


 


娘親老了,熬壞了眼睛,身體時好時壞,我想出宮照顧娘親。


 


我將自己全身的本事,都用在了這上頭。


 


又熬了好幾個夜,才將那圖紙畫了出來。


 


從料子的選取,紋路的設計,每一處花樣,都是花了心思的。


 


又在袖口邊用金線描了幾圈,這樣子做出的成衣,在夜裡,被燭光一閃,熠熠生輝,格外好看,整個宮中獨我這一件。


 


我將這圖交給了鍾尚宮,鍾尚宮眼前一亮。


 


另一個讓她很滿意的是姜沁雪交上去的圖紙。


 


於是鍾尚宮便要我們自己將衣裳縫制出來,讓貴妃娘娘親自挑選。


 


在這期間,一切都很順利,姜沁雪竟然沒有興風作浪。


 


我壓下心中的不安,直到將成衣交給鍾尚宮,才長舒了一口氣。


 


姜沁雪與我站在一塊,目送鍾尚宮帶著兩身成衣去面見沈貴妃。


 


「姜竹心,不論你怎麼與我鬥,這次我贏定了!」


 


姜沁雪在一旁趾高氣揚地說道。


 


我見過姜沁雪的圖紙,確實別出心裁,能看出來是用心雕琢的。


 


可我和她都知道,即便我和她都是娘親帶出來的,但姜沁雪的繡藝一向不如我。


 


等到日暮鍾尚宮才回到織造局。


 


出乎意料地,被沈貴妃選中的竟然是姜沁雪的那份。


 


沈貴妃很喜歡那身衣裳,賞了姜沁雪不少好東西。


 


整個織造局的人都說,我技不如人,應當自覺些將徒弟這名頭還給姜沁雪。


 


又一股腦地前去巴結姜沁雪,她得了貴妃的賞識,尚宮之位指日可待。


 


一時之間,姜沁雪風頭無兩。


 


鍾尚宮找到我說,讓我不要太介懷此事。


 


我沉思片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