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劊子手二代，立志繼承我爹衣缽。

 

第一天替父上崗，我緊張到手抖，刀偏了幾分，落在了S囚犯的肩膀上。

 

他痛得大罵我。

 

“許桑寧，你連刀都不會使，還想當劊子手，趁早回家嫁人生子吧。”

 

我這才發現，這S囚犯竟是沈家少爺，沈穆延。

 

我與他兒時同窗，他時常捉弄欺負我，現在居然還瞧不起人。

 

好啊，新仇舊恨一起算！

 

臺上的知縣謝青舟走過來，握住我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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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搶你爹的活兒。”

 

我冷冷一笑，舉起寶刀。

 

“謝大人，別瞧不起姑娘家，我今天就給你表演個手起刀落。”

 

1

 

今天晴空萬裡，是個S人行刑的好天氣。

 

我們青州城剛逮了富商子弟沈穆延去刑場，已經定好了午時處斬。

 

我爹這個職業劊子手卻鬧了肚子，非要我去代他上班。

 

他捂著肚子，眉毛鼻子皺在一起：“好閨女，你爹肚子疼，你替你爹去行刑。”

 

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還沒等我拒絕我爹，我爹已經一瘸一拐竄進了茅房裡。

 

我守在茅房門口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邊催我爹快點出來邊用餘光注意刑場動靜。

 

都怪我爹！

 

非要讓我學下廚。

 

這下遭報應了吧。

 

衙役過來催的時候，我簡直快跳腳了，我小聲道：“爹，你再不出來，我們全家都完蛋了。”

 

開什麼玩笑？

 

劊子手逾時行刑那是犯律令的。

 

我們家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我爹不吭聲，S活不出來。

 

茅房裡的動靜，讓一旁的候著的衙役方小二都捂著鼻子嫌棄不已：

 

“我說許桑寧，你不是天天嚷嚷著要當個職業劊子手嗎？今天怎麼S活不肯去接手你爹的活兒？”

 

我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我爹當了幾十年的劊子手了，怎麼可能在臨門一腳犯這種錯誤？

 

敢情是自己年紀大了想退休，所以逼著我去上刑場啊。

 

個老不羞的，竟然這麼欺負自己的親閨女。

 

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

 

自己的爹，自己寵著唄。

 

我咬咬牙，換上我爹的劊子手服，抱起我爹放在桌子上擦得油光锃亮的寶刀，跟著衙役方小二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跑。

 

上了刑場，我們縣的青天大老爺傻眼了。

 

我也跟著傻眼了。

 

今兒可真是個好日子。

 

我這個劊子手二代第一天代我爹上班，謝青舟這個官二代也第一天上任青州城縣令。

 

謝青舟低頭小聲問我：“你爹呢？怎麼是你來行刑？”

 

“我爹吃了我做的飯，現下正鬧肚子呢。”我聳了一下肩，指了指懷裡的寶刀，“喏，我這不是來給我爹幫忙了嗎？”

 

他神色有點復雜，溫聲道：“許桑寧，小姑娘家家的，還是不要搶你爹的活兒幹吧。”

 

我有點不高興。

 

我當然知道謝青舟是好意相勸，但像我這樣家世普通的小姑娘，在這個世道上，能有個獨門絕技混口飽飯吃多不容易呀。

 

劊子手確實血腥，可我是心懷正義的劊子手！

 

我拍了拍胸脯，又伸手比劃了一個利落的手勢：“謝大人，你別瞧不起姑娘家啊，我今兒個就給你表演個手起刀落。”

 

2

 

謝青舟端坐一旁神色肅穆。

 

衙役方小二喊道：“午時已到，即刻行刑。”

 

心跳快如亂麻，我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寶刀。

 

刀身反射出來的光芒直晃晃地打在我眼前。

 

這導致我手一偏，直接一刀砍沈穆延的肩膀上了。

 

好家伙，給沈穆延疼得龇牙咧嘴。

 

這屬實是我個人失誤。

 

沒想到，被捆得嚴嚴實實的沈穆延直接怒了。

 

他一扭頭，立馬朝著背後端坐的謝青舟怒罵：“謝青舟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謝青舟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頓罵。

 

我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心裡都委屈極了。

 

謝青舟走到我身邊，抓住我不斷顫抖的手：“許桑寧，你要是下不了手的話，還是喊你爹來吧。”

 

沈穆延那可是青州城裡出了名的大壞蛋，他忤逆兄長、氣病嫡母、還聚眾狎妓。

 

最重要的是，身為皇商之子，他居然將皇室所需貢品泄露給了外邦，並從中牟利數萬兩白銀。

 

我處斬他，是絕對不會有心理負擔的。

 

我心裡這麼勸說著自己。

 

可真的再次舉刀的時候，我再一次猶豫了。

 

我記得，年幼時我和謝青舟、沈穆延一起上學堂，我們曾是同窗。

 

縱使沈穆延幼時調皮得很，但我其實並不相信長大後的他會如此作惡多端。

 

我慘白著一張臉，對著謝青舟搖搖頭，笑得有點勉強：“謝大人，我這隻是一時失誤。你放心，我現在再來一下，絕對給沈穆延劈S。”

 

沒想到，沈穆延聽到我的話後，更生氣了：“許桑寧，你個笨蛋，你個蠢貨，你連刀都不會使，你還想當劊子手，你趁早回家嫁人生子。”

 

我心裡升起來的那點對沈穆延的憐憫頓時一掃而空。

 

我嘿嘿一笑，高高地舉起了刀。

 

沈穆延用那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我，一點沒在怕的。

 

刀又一次落在沈穆延脖頸上時，有官兵騎著快馬衝到圍觀的人群裡大喊：“刀下留人！”

 

我緊繃著的一口氣瞬間舒了出去。

 

謝青舟說得對，我確實下不了手。

 

3

 

結果我這口氣兒還沒落下，又出變故了。

 

我爹從茅房裡拽著褲子出來，人還沒到我眼前，先被竄出來的快馬衝了個人仰馬翻。

 

他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壞了，我爹腿腳不便！

 

我立馬衝上去，摸了摸我爹的鼻息，發現我爹呼吸平穩後，長舒了一口氣。

 

這真是蠻好笑。

 

我爹一輩子手起刀落S了不少壞蛋，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我爹被嚇倒。

 

不遠處，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太監。

 

那太監走到謝青舟面前，從雕花匣子中取出了一截明黃的聖旨。

 

我爹猛地睜開眼睛拽我：“傻閨女，下跪啊！”

 

四周哗啦啦跪了一片人，我趕緊跪下問我爹：“爹，你醒了啊？”

 

我爹一臉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對著我低聲說：“我裝S呢，指望你給我拖到屋裡去，結果你個呆瓜，居然待在原地不動。”

 

我爹說，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能少摻和一件事，就少摻和一件事。

 

他這麼多年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能活到現在，都是因為他足夠有眼力勁兒。

 

行吧，從小到大，我爹一直都嫌我笨。

 

我悄悄地探出腦袋去看謝青舟。

 

他身姿如松，即便是跪著，都比旁人好看多了。

 

太監尖著嗓子說，貴妃娘娘替親弟弟沈穆延求了情，陛下赦免了沈穆延的S罪。

 

“怎麼著，你還喜歡謝青舟那小子啊？”我爹的聲音幽幽地傳到我耳朵裡。

 

我愁眉苦臉地跟我爹講：“爹，我喜歡謝青舟，可謝青舟不喜歡我也沒辦法啊。”

 

我爹在我耳邊笑了笑，褶子都皺了好幾層：“閨女，要不你考慮考慮沈穆延？”

 

4

 

要不是大家都跪著，我差點都要跳起來。

 

我剛剛把刀架在沈穆延脖子上正準備砍S他呢，這會兒你又撺掇我去勾搭他。

 

這難道不荒謬嗎？

 

這難道合理嗎？

 

“你以為你爹是故意耍你的啊？今天讓你上刑場，爹就是料準了你第一次上崗下不了手，才讓你去的。”我爹恨鐵不成鋼，直接翻了個白眼，“要是你爹親自上場，還不得直接送沈穆延上西天啊！”

 

“所以，你是在拖時間？”我歪著腦袋，疑惑問道。

 

“要不爹說你傻呢。”我爹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掰開給我講清楚，“沈穆延的親姐姐，那可是盛寵至極的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S掉？”

 

我搖搖頭。

 

“閨女啊，沈穆延日後絕對非富即貴，帶領全家發家致富的重任日後就交在你手上了。”我爹拍了拍我孱弱的肩膀，笑得要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這大熱天的，直接把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把放在謝青舟身上的目光，艱難地轉向了沈穆延。

 

我忽然發現，沈穆延居然也在看我。

 

而且，他還陰惻惻地對著我笑。

 

我心下一顫，梗著脖子抓著我爹，對我爹說：“爹，我這輩子絕對不嫁人，我得繼承你的衣缽，當個專業的劊子手。”

 

我爹一巴掌呼我頭上：“當劊子手和嫁人有衝突？”

 

5

 

當然有衝突。

 

我不是從小就沒娘的。

 

我小時候也有個慈愛的娘親。

 

每回放了學，娘親都會把我抱在懷裡親香香。

 

但我們家世代務農，堪堪隻有二畝地。

 

我爹在地裡刨得整日看不見人影，我們家還是日日揭不開鍋。

 

我爹腦筋一轉，決定去當老劊子手的徒弟，每天搶著去幹劊子手活計。

 

從此之後，村裡人人都嫌棄我們。

 

我娘受不了闲言碎語，哄著我爹籤了和離書，丟下我自己跑回了娘家。

 

我爹從衙門回來後知道我娘跑了，連夜去追。

 

結果什麼也沒追到，反而摔斷了一條腿。

 

我娘更不會回來了。

 

沒過幾天，村裡傳來消息，我娘改嫁了，嫁到了隔壁縣，離青州百來裡。

 

她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也不想見到我們父女兩個。

 

其實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但我爹還是對此感到愧疚。

 

我爹問我：“閨女，你又想你娘了啊？”

 

我點點頭，於是我爹一句嘮叨也不說了。

 

沈穆延被接走之後，我爹拉著我回家，好吃好喝地伺候我：“閨女啊，不嫁人就不嫁人唄，爹這身體，還能再養你幾十年。”

 

我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爹，你放心，我一定繼承你的衣缽，幹好劊子手這個活計，保證養你到老。”

 

我爹臭著一張臉：“真搞不懂你個姑娘家為什麼非要當劊子手。”

 

我真的解釋過很多遍了。

 

劊子手競爭力幾乎為零，且待遇極好。

 

偶爾遇到那種家裡有錢的S囚犯，劊子手還能撈不少油水。

 

可我爹不懂，謝青舟不懂，沈穆延更不懂。

 

哎，我可真是太難了。

 

6

 

第二天我爹去當差，我跟在我爹屁股後面去了一趟縣衙。

 

衙役方小二攔住了我：“縣令大人說，不準你踏進縣衙半步！”

 

我叉著腰，氣呼呼道：“憑什麼啊？”

 

我跟著我爹在縣衙裡混吃混喝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沈府的馬車停在了縣衙門口。

 

沈穆延託著受傷肩膀跳下來，朝我走了過來。

 

他臉臭得厲害：“喲，小叫花子又來蹭吃蹭喝了。”

 

我氣得要S。

 

但我爹拼命地拽著我搖頭。

 

我看著我爹花白的頭發，我生生咽下了滿嘴的反駁，乖乖地跟在我爹後面一句話也沒說。

 

沈穆延這個煩人精，非要低下頭看我委屈的表情，還哈哈大笑：

 

“你昨兒不是雄赳赳氣昂昂要來砍我腦袋嗎？今天怎麼就變了個樣子？”

 

我不理他，低頭看腳尖，就當他在放屁。

 

我爹害怕我得罪人，賠著笑臉說：“沈公子，是小人昨日不小心鬧了肚子，才讓閨女去行刑的。我閨女雖然技術不到家，但也沒傷到你性命不是？”

 

我爹一把年紀了，還為了我這麼低三下四。

 

不知道為什麼，我眼眶一熱，差點哭了出來，我軟和了語氣：“沈公子對不起。我爹說，要是讓你全須全尾一點傷都不受，你到時候入宮謝罪也不好裝可憐。”

 

“所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沈穆延奇奇怪怪地盯著我看，仿佛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