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次，又S於什麼？

 

5

 

我背上包，裝上爸爸的書，急匆匆地來到了醫院。

 

爸爸接過書，笑得很溫和，“對了就是這本，我得確定這書裡的內容，才能輔導學生的論文……”

 

“爸，別管學校的事情了，太耗費精力了。”我勸他。

 

爸爸搖搖頭，我知道，他身為大學教授，一向負責。

 

“爸，奶奶當年是怎麼去世的？”

 

“怎麼突然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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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翻到她的照片了……”

 

爸爸嘆口氣道：“說是自S，水裡摻了農藥，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毒發，那時候醫療也跟不上，回天乏術啊……”

 

農藥自S？

 

“不！不可能！奶奶她不可能自S！”我的語氣有些激動。

 

她昨天還因為兒子學會走路那麼高興，怎麼可能自S？如果要自S，她就不會躲開那個草垛，S在今天而非昨天了！

 

“小歌你……”

 

“爸，有沒有可能奶奶不是自S，是有人下的毒？”

 

“當年我還小，你爺爺經常也不在家，等他回來的時候面對的已經是遺體了，村上的人也是這麼跟他說的……而且你奶奶在村子上人緣特別好，沒跟誰結仇啊！”

 

我低頭想了一下，又問：“爸，奶奶有兩張黑白照，是誰拍的？”

 

那會兒那麼窮，拍照可是個稀罕事！

 

爸爸閉眼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太久了，我想不起來……等想起來再告訴你吧……”

 

看望了爸爸，剛出醫院，就接到了雲鶴的電話。

 

雲鶴是我的丈夫，一個985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卻回到鄉鎮考了個公務員。

 

他是孤兒，沒有背景，所以覺得考公是他最好的出路。

 

兩年前我跟他結婚的時候，他一無所有，但我並不貪圖錢財，爸爸是領域裡有名的學者，這些年我們雖然不算富豪，但車房都不缺，甚至還有多餘。

 

所以，我不圖雲鶴的物質，他溫柔體貼對我好，這就足夠了。婚後我們住在我爸給我買的大平層裡，過得很甜蜜。

 

“小歌，我下班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回家吧。”雲鶴溫柔的聲音在電話那邊傳過來。

 

“我想住在老屋幾天，你來醫院接我吧，咱們一起去老屋住幾天。”我說。

 

“好。”

 

其實老屋離他的工作單位並不近，可他對我，總是有求必應的。

 

回到老屋後，我又覺得不妥，對他說：“你工作忙，要不你還是回咱們家去，那兒離單位近，不然下班跑到這裡，太折騰了。”

 

他溫柔地抱住我，輕聲道：“可我就是離不開你啊，我不在，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飯……”

 

聽著他的嗓音，我笑了。

 

雲鶴在廚房燉雞湯，我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爸爸的一條語音。

 

“我想起來了，拍照的是你姑姥爺，他年輕時愛擺弄這個，聽說是他什麼朋友從國外給他帶回來的，有時拿這個，給人拍全家福，換張糧票油票什麼的……叫個沈建昌……你姑奶奶過世後不久，就走了，咱也再沒見過他了……”

 

爸爸的聲音聽起來發虛。

 

我的眼睛酸酸的，爸爸的病太突然，突然到我至今仍然懵懵地難以接受。

 

如今，爸爸如果想活，除非奇跡發生。

 

而奶奶，就是那個奇跡。

 

“想什麼呢小歌？雞湯燉好了，去喝點吧。”雲鶴出現在我面前，眼神裡閃著疲憊。

 

唉，收音機的事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免得他傷神。

 

不知道是不是太傷心的緣故，我感覺連雞湯都泛著一股子苦味。

 

6

 

【6月4日晚】

 

等兩輪月亮同時掛上枝頭，我便在收音機前等待著。

 

不知等了多久，收音機開始發出“滋滋啦啦”的響聲。

 

我按下播放鍵，播放磁帶。

 

果然有了新內容。

 

“你叫嚴歌……我就叫你小歌吧，你說你那裡是2023年，怎麼可能呢？我怎麼能和2023年的……孫女說話呢？紅旗他現在才兩歲啊……”

 

我按下錄音鍵。

 

“我對物理沒有研究，所以這方面懂得不多，但是我覺得現在時空一定有些錯亂，否則不會一個時空出現兩輪月亮，這臺收音機也不會同時存在於兩個時空……奶奶你今天是不是沒有去田裡？”

 

一分鍾左右，我便收到了回答。

 

“我沒有出門，不知道為什麼，我本能地想相信你……所以……在你那邊，我沒有在草垛上摔S對不對？”

 

我繼續回復，“對，您躲開了這次S亡，可是，在明天，6月4日，您會S於農藥中毒。以防萬一，我再問您一句，您沒有想過自S對嗎？”

 

這次回答聲音裡帶著滿滿的不可思議。

 

“自S？我不會自S！我好好的一個家，怎麼會自S，我還要看著紅旗長大……我還想……看看你呢……你說的農藥中毒？我是不可能喝農藥的！”

 

如我所料，奶奶是個樂觀堅強的女性，她並沒有過輕生的念頭。

 

我按下錄音鍵，“農藥是摻在水裡的，在茶壺裡，所以您喝水要格外注意！水從井裡拉上來後隻要離開視線就不要再喝了！……如果不是你主動喝的，那麼就是別人投毒了，你也留意著點，別讓陌生人來家裡……”

 

那邊似乎沉默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磁帶裡多了一句，“好，我會注意，嚴河不在家，我不能出事，不然紅旗就沒人照顧了……”

 

她語氣裡都是擔憂，擔憂的卻是爸爸，而非自己！

 

果然，我們通過錄音的方式交流不了多久，信號便中斷了。收音機再怎麼按也沒有動靜。加上昨夜也是這情況，看來，交流的時間是有限的。

 

或許是這收音機太老舊的緣故？電源接觸不良？

 

不管怎樣，後面再有信號，我都要先把重點內容說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睡不著。

 

我突然想到了媽媽，1999年8月7日，她自SS在家中，那時候我才一兩歲。

 

因為從小失去母親，父親又忙得沒空管我，讓我變成一個極度缺愛極度敏感的人。

 

假如奶奶沒有S，那麼媽媽的生命軌跡會不會隨之被改變？也許她就不會走自S這條路？也許我現在還有媽媽……

 

當然，也有可能，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了。

 

其實每一次改變奶奶的命運，都有可能讓現在的我消失。

 

可是，我仍然不想讓她S，不想讓爸爸從小失去母親。

 

轉而我又想到奶奶的S因。

 

農藥中毒可能是意外嗎？什麼樣的意外能使茶壺裡出現農藥？村裡孩子的惡作劇？

 

可再是孩子，他在農村長大，也知道農藥不能摻在吃喝的東西裡。

 

如果不是意外，那就是蓄意。

 

爸爸說奶奶人緣極好，沒有什麼對家。

 

那兇手就是陌生人？變態S人？

 

我在現代時空去想四十五年前可能發生的是，實在是困難，分析來分析去，隻會感覺腦子不夠用了。

 

哎！我突然靈光一閃。

 

老報紙呢，如果能看到當年的老報紙，說不定會有啟發性的線索。

 

雖然希望不大，但總比沒有頭緒好。

 

7

 

【6月5日】

 

早上起床後，雲鶴已經上班了。

 

桌子上留著他做的早餐。

 

可惜我這會兒看到食物有點反胃，就隻能倒掉了。

 

我先上網查詢關於1978年S人犯的新聞，並沒有什麼相關的結果。

 

於是，我驅車到玉安一個百年圖書館，館內電腦有本地一百多年各類報紙的電子版信息可供查詢。

 

各類新聞眼花繚亂，我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裡拼命尋找。

 

突然，一個新聞標題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農藥投毒S害多名婦女，罪犯李長寧在家中燒炭自S。”

 

這是玉安日報1978年6月6日的新聞。

 

我仔細閱讀著，他作案地點就在我們鄰近的幾個村子，都是S螟松投毒，並且專S家中沒有男人，隻有婦女留守的門戶。

 

他的作案手法很簡單，就是偷偷潛入，偷偷投毒。

 

直到有次投完毒來不及離開，就被去探訪的村支書抓到，當時村支書還以為是偷竊。

 

抓到他以後，多起農婦飲毒自S事件便有了真相。隻是當時村支書抓到後他又奮力掙脫逃走了，結果反而最後自己承受不了自S。

 

這種罪犯的心理多少是變態的，喜歡在暗處S人取樂，卻慫到連和受害人面對面的勇氣都沒有。

 

那我奶奶也極有可能是被他給投毒的。

 

再看那李長寧的S亡時間，是1978年6月5日晚，那麼白天他是有作案時間的。而且……他家這個地址，離我家老屋也並不遠。

 

所以，他S了，奶奶是不是也就安全了。

 

從圖書館回到家時，腦袋又是一陣沒由來的眩暈。

 

再打開家門，正如昨天，院裡和屋內擺設又微微地發生了變化。

 

我心裡有些高興，這應該就意味著奶奶再次逃過一劫！

 

不過我還是進雜物間翻來了老相冊，果然1978面6月4日那張照片背後幹幹淨淨，沒有什麼紀念的文字。

 

這麼說，奶奶確實活了下來？

 

我幾乎要為自己改變歷史的行為高興地歡呼了。

 

突然手機響了，我正要問爸爸奶奶的消息，但是電話那邊爸爸先開口了。

 

“小歌，明天是你奶奶的祭日，你幫爸爸給奶奶燒點紙，好嗎？”

 

我猶如兜頭被人潑下一盆冷水，愣在原地。

 

祭日，明天？

 

難道我前面的一切推斷都是錯的？我難以置信。

 

可事實是，奶奶還是S了。

 

8

 

“爸爸，我今天去看看你吧。”

 

“好，那你來的時候，把我臥室抽屜裡一個電話本拿過來，我想找一個老同學的電話。”

 

我來到爸爸的臥室，裡面有一個已經掉漆的紅色老櫃子，打開抽屜，裡面一個黑皮記事本，非常老舊，紙頁發黃，縫也開裂了。

 

翻開之後，裡面是密密麻麻很多人的電話。

 

在沒有手機的年代，爸爸總是用本子記，現在有了智能機，這個本子才慢慢不用了。

 

我看了幾頁，突然本子掉下一張照片。

 

這一張新的老照片，照片上依然是奶奶，這一張是在堂屋門口照的，奶奶的表情似乎很凝重。

 

而照片背後寫著——

 

1978年6月7日，永失愛妻。

 

我拿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原來還是多出了這麼一張照片。

 

為什麼每次奶奶的S亡時間推遲一天，就會多出這麼一張照片？

 

我合上本子，帶上所有老照片，去了醫院。

 

我醫院裡我又問出那個問題。

 

“爸，奶奶是怎麼走的？”

 

爸爸的回答是：“出門的時候，瓦房上面突然落下來一塊這麼大的石頭，”爸爸比劃了一個板球大小，“剛砸到腦袋，大出血，那會兒醫療不發達，也沒救回來。”

 

“會不會有人故意砸的？”

 

我繼續追問。

 

“這就很難說了，去派出所，也沒找到其他線索。”

 

我從相冊和電話本裡把奶奶的三張照片都拿出來，給爸爸看，“爸，你看這照片，一連三天，我那個姑姥爺都給奶奶拍照，是不是太不正常了？”

 

爸爸思索了一下，“他平常就愛弄這個，也說不準……”

 

“爸，這個本子裡有他的電話號碼嗎？”

 

“應該沒有。”爸爸搖頭，“你姑奶奶去世後他也走了。”

 

“姑奶奶怎麼去世的？”

 

“有一天上城裡去趕集，城裡過大卡車，她躲不及不幸被撞S了……”

 

“是姑姥爺跟她一起去的吧？”

 

“這……為什麼這麼問？”

 

“這張照片是不是姑奶奶S的前一天姑姥爺拍的？”我指著照片右下角用鉛筆潦草寫下的時間：1977年10月23日。

 

“這……我記不清了，聽你爺爺說是在秋天……那會兒正是說恢復高考的時候，你爺爺那會兒一直很高興……”

 

我低頭，陷入沉思。

 

“怎麼了嗎小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