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趙皇後早逝，皇上苦尋多年她的轉世，終於把範圍縮小到崔氏族內。

 

族中所有十八歲以下的女子全部入宮待選，都希望自己是趙皇後的轉世。

 

而我隻是默默蹺著二郎腿，希望各位姐姐妹妹自求多福。

 

因為我從小女扮男裝，是族中的混不吝，早就跑到西域逍遙快活去了。

 

1

 

我前腳剛踏進崔家大門，身上的花酒味還沒有全部散幹淨，阿姐的丫鬟就頂著已經腫成核桃的雙眼拉著我往裡走。

 

「郎君快去救救姑娘吧，姑娘正在祠堂受刑！」

 

小陶哭哭啼啼的，嘴裡的話也斷斷續續，不過我還是很快弄明白發生了什麼，迅速跑向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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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崔鏡竹，崔家最不上進的十一郎。

 

雖然說清河崔氏乃是大族，不過我並未出生在嫡支，還是遠得不能再遠的旁支，更何況由於百年前霍氏之亂，世家大族正統嫡出被S了幹淨，氏族勢力削弱十之有九。

 

而我阿爹是為了救崔家大爺早早去閻王殿喝茶，那個時候我阿娘身懷六甲，隻有一個兩歲的女兒傍身。

 

大夫人便說若是阿娘一舉得男，給阿爹留個後，就讓她來京城，幾家人相互照料。

 

不過我阿娘求了三個月的觀世音娘娘，卻生下了一個女嬰。

 

我阿娘當時臉都綠了。

 

指著那個哭得厲害的女嬰對產婆說：「去回了大夫人，這就是崔家的十一郎。」

 

產婆得了阿娘一大筆銀子，兩個人瞞天過海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可就算如此，我們這半路投靠的窮親戚對於他們嫡系來說也是個累贅，更何況我這個崔十一郎是京城有名的混不吝，童生考了三次都沒有考上，和我那個連中三元的大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2

 

而我阿姐，最是溫婉柔情，小小年紀就和京城的柳國公家的庶長子定了親。

 

柳家哥哥也適合極好的人，不過好人不長命，柳家哥哥戰S沙場，屍骨無存。

 

聽隨軍回來的人說，柳哥哥S得那叫一個慘。

 

我阿姐雖然不用抱著牌位嫁入柳家，但是要想再嫁就難了。

 

對於崔家來說，失去聯姻價值的女兒也就不中用了。

 

所以這兩年，阿姐在崔家過得極為艱難。

 

不僅不能出府參加任何宴會，之前的那些手帕交也漸漸疏遠了她，府中的下人還會經常給她臉色看。

 

長房的九姐姐日日欺辱阿姐，一日竟直接把阿姐推入蓮花池中，而她施施然站在岸邊，和其他貴女一起取笑阿姐。

 

我見狀氣得不行，體內瞬間起了一股怒氣，差點沒給我炸掉。

 

我下水撈出了面色慘白的阿姐，讓小陶扶著她先回房。

 

而我攥著拳頭，目光狠辣地向那群貴女走去，第一個就把崔鏡懿丟到水中，其他貴女見狀想跑，不過我可沒打算放過他們，一人一腳踹了下去。

 

而這件事的後果就是我跪了三日的祠堂，大夫人藤條都打斷了三根我也堅決不認錯。

 

眾人都說，崔家出了個犟種。

 

後來若不是大哥攔著，大夫人怕是還要打斷三根藤條。

 

3

 

一聽說阿姐又被崔鏡懿欺負，在祠堂受刑，我這次說什麼都要帶阿姐走，離開崔家。

 

天地那麼大，難道離開崔家就活不了？

 

「大伯母安。」

 

我抬腿進了祠堂，一邊給大夫人請安，一邊單手抓著鞭子，讓小陶護住我阿姐。

 

大伯母見我來了，臉色陰沉沉的，一旁的崔鏡懿更是忙不迭地說著我的壞話，敗壞崔家門風。

 

「阿娘，這十一郎一身的脂粉味說不定從哪個樂坊回來的，這樣不注重崔氏的臉面，怪不得八姐姐能做出這小偷小摸的事情。」

 

崔鏡懿自己一對新打的耳墜子找不到了，就把這件事栽到了阿姐頭上，無憑無據就用了家法。

 

4

 

「我沒偷你的東西。」阿姐眼裡含著淚，用力地撐著眼眶不讓淚流下來，就算在地上跪著，阿姐的脊背也挺得直直的。

 

「還不承認，這府上除了你們母子三人，還有誰會拿我的東西？」

 

「崔鏡懿你不要血口噴人！」我瞪了崔鏡懿一眼，然後俯身對大夫人說，「大伯母，既然事情還未調查清楚，為何對我阿姐用刑？

 

「莫不是丟耳墜是假，磋磨我阿姐是真？

 

「難道你們忘記我阿爹是為了救大伯父而S的嗎？大伯母是嫌棄我們這一房窮親戚了？」

 

一聽到我阿爹，大伯母略略有些心虛，不過還沒等我們再辯上一辯，前院就有小廝過來傳信，說皇上傳旨，讓闔府男子和有封诰在身的夫人去前院接旨。

 

因為要去前院，祠堂裡面的糊塗事暫且擱下。

 

5

 

來傳旨的小太監，不，現在的他馬上就要成為老太監了，用尖銳的嗓音讀完聖旨，然後笑眯眯地把聖旨交到大伯父手中。

 

「崔相公，陛下請高人卜卦，說趙皇後的轉世就在貴府上，您的福氣還在後面呢！

 

「京城誰人不知，陛下對趙皇後是情深義重。」

 

聽太監這麼說的時候，我不自覺翻了個白眼，好巧不巧正落入大伯母眼中，她厲聲呵斥我：「十一郎，竟然對趙皇後和陛下不敬！」

 

經大伯母這樣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看來大伯母是故意的，在德公公面前對趙皇後不敬，那這話很快便會傳到皇上耳中。

 

按照皇上對於趙皇後的深情，我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可是德公公並沒有想象中的不悅，而是走到我面前，十分和善地對我說：「郎君過得好嗎？」

 

「挺好的。」

 

「多大了？」

 

「十六。」我迅速低頭，心虛得緊，一點也不敢看德公公。

 

而德公公隻是說了一句：「不礙事，郎君還小，比太子殿下還小上一歲呢。」

 

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裡面掏出幾粒豌豆糖，示意我伸出手來。

 

我伸手接住了那幾粒豌豆糖，原以為德公公並沒有看我便抬起了頭，正好對上德公公紅紅的眼眶。

 

大伯父在一旁關切地說道：「公公這是怎麼了？」

 

德公公說：「風沙大，迷了眼睛。」

 

然後就定了定身離開。

 

眾人被德公公的一番操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就忘記了這個插曲。

 

因為趙皇後的轉世是崔氏女，崔家很快就要再出一個皇後了。

 

眾人都說，陛下對趙皇後情深義重，但我卻覺得不盡然。

 

趙皇後十五歲就嫁給了陛下，後來生了一子一女，和陛下伉儷情深。

 

本是青梅竹馬，少年帝後互相扶持，可沒想到趙家被指叛國通敵。

 

陛下明明知道趙氏是清白的，不過是幾大家族之間的互相爭鬥罷了，而當時他剛剛登基，地位不穩。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又納了好幾位世家貴女為妃，把趙氏一族打入天牢，後全部流放到煙瘴之地。

 

當時的趙皇後聽聞後，心如S灰。

 

小公主又發了高熱沒多久便去了，趙皇後抱著小公主的屍身哭了整整一夜，沒多久就病重離世了。

 

陛下得知趙皇後的S訊後，大病了一場。

 

請來多位高僧為趙皇後招魂七七四十九日，讓趙皇後盡快轉世投胎為人。

 

陛下還想著和趙皇後的轉世再續前緣呢。

 

如此，陛下尋了趙皇後的轉世十八年，這才把目光鎖定在崔氏族內。

 

族中所有十八歲以下的女子，都可入宮待選。

 

我捏著手中幾粒豌豆糖，突然笑彎了腰。

 

蕭雁南，你當真是情深呢。

 

不過你打S也想不到，我阿娘一朝瞞天過海，讓我以男子的身份存活於世。

 

6

 

我回到後院的時候，祠堂裡面都已經散了。

 

阿姐和小陶在那裡等著我。

 

見我過去，阿姐挽著我的手一起回我們的小院。

 

一旁的小陶忍不住抱怨：「郎君，九娘的耳墜子找到了，就在她自己的梳妝匣子裡面。

 

「可是九娘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聽小陶這樣說，我火氣一股腦上來想要去找崔鏡懿理論，讓她給我阿姐道歉。

 

阿姐拽住了我的胳膊，嗔怪小陶多嘴。

 

心平氣和地說：「罷了，反正這樣的事我都習慣了。」

 

阿姐脾氣好，我脾氣可不好。

 

欺負我可以，但是崔鏡懿欺負我阿姐，我是一定要幫我阿姐報仇。

 

阿姐看著眼珠子亂轉就知道我又想到了一個鬼點子，用手指敲了敲我的腦殼，警告我說：

 

「小祖宗你可別生事了，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和阿姐並排走到了進了堂屋，就看到阿娘坐在炕上，彎著腰在繡花樣子。

 

見我過去心虛得不敢抬頭，我奪過阿娘手中的花樣子，責怪了她兩句：「阿娘可知道九姐姐和大伯母又欺負阿姐了？」

 

阿娘起身就圍著阿姐轉了兩圈，心疼地握住阿姐的手，說哭就哭：

 

「我的兒！」

 

然後就讓小陶去拿藥膏給阿姐擦手。

 

我白了阿娘一眼，一屁股坐在炕上，直接戳穿阿娘：「阿娘你別演了，哪次你不是這樣？

 

「阿姐受欺負的時候你都躲在房裡面不出門，回來灑灑眼淚這事情就過去了，哪有你這樣當娘的！」

 

阿娘一聽這話就不開心了，擰了擰我胳膊上的肉，然後從小陶手中接過藥膏給阿姐擦藥，還不忘數落我兩句：

 

「那還不是咱寄人籬下，受點委屈也是尋常事，如果沒有大夫人收留，咱們娘仨說不定早就餓S街頭了。」

 

聽阿娘這樣說，我腦子立馬轉了個圈：「那你不想寄人籬下，我就帶你和阿姐出去自立門戶可好？」

 

阿娘白了我一眼，盤腿坐上來說：「你才多大？

 

「更何況離了這崔府，你又不能入仕，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

 

阿娘說得不無道理，但我卻有自己的一番盤算。

 

這些年我在崔家積攢的銀錢不少，就算出去自立門戶也餓不S。

 

更何況我雖然不能入仕，做點小生意也是一條門路。

 

活人還能讓尿憋S？

 

「阿姐，你勸勸阿娘。」我想要阿姐替我說說話，因為阿姐在府中過得很苦。

 

阿姐神情嚴肅，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阿娘，阿竹，我要去入宮待選。

 

「就算不是趙皇後的轉世，能得陛下青眼也是好的。

 

「隻要我成了御妃，阿娘和十一郎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我和阿娘都愣住了，半晌都沒說話。

 

官宦人家都希望生得明珠伴君側，隻不過蕭雁南對亡妻情根深種，多年並未擢選。

 

就算早年間進宮的宮妃，除了生下福王的賈婕妤外，其他的哪個不是空懸明月待君王。

 

我不希望阿姐進宮為妃，走走過場不就行了？

 

更何況現在的蕭雁南年近不惑，而我阿姐才不過十八歲，他怎麼配得上我阿姐？

 

「阿姐。」

 

我剛想要開口勸，就被阿姐打斷了。

 

阿姐目光堅定：「阿竹，阿姐知道你怎麼想的，可是現在我很難嫁出去了，還不如搏一搏。」

 

阿娘在一旁不說話。

 

但我知道她也想要讓阿姐入宮。

 

萬一阿姐成了宮妃，那她就是貴人之母，以後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我嘆了口氣。

 

7

 

阿姐入宮前夜。

 

我不停地叮囑她，說了很多我上輩子的事情。

 

「阿姐，聽說趙皇後喜歡素色，最喜歡大雁，與陛下有過定情之詩……」

 

阿姐並不嫌我煩，而是一邊說，一邊收拾東西。

 

把她最喜歡的妝奁推到了我手邊。

 

對我說：「要不要試試？」

 

我一驚，身子驟然一挺，然後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來掩飾自己的心虛：「這些都是小娘子用的釵環，我又不需要！」

 

阿姐依舊溫婉，從櫃子裡面拿出來一套天水碧的襦裙，在我身前比畫。

 

「十一郎，還記得你小時候偷穿我衣服的事情嗎？」

 

聽阿姐這麼說，我面色大囧，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啦！

 

那個時候大伯父剛剛升官，來府上道賀的人絡繹不絕，有的人七岔八岔找到我阿娘，一個繡莊老板給我阿娘送了不少好東西。

 

阿姐那個時候天天都能穿漂亮裙子。

 

阿娘看我眼饞，也按照我的身量偷偷給我做了一身，讓我藏在屋子裡面自己穿。

 

隻不過阿姐知道後，還以為是自己的衣裳，就因為一件衣裳爭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