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說完之後轉頭離去。

我一轉身，看到了個不速之客。

 

交清尚淺的二師兄深夜到訪，臉上的表情算得上是溫柔，與白日裡刻薄的嘴臉相差甚遠。

 

「師兄聽聞你前些日子對宗主說的話，莫不是離開家太久，想家了？師兄去和守門弟子打聲招呼，帶你回去看看，如何？」

 

高階修士想要看穿人的體質，僅需一眼便可。

 

合歡宗滿門被屠，唯有我被宗主留下。

 

分明是最低階的廢物，卻處處偏袒，甚至連離開都不允。

 

宗門裡都是聰明人，合歡宗宗主說的話是真是假，他們心裡自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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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宗主看中的人，若是直接在宗門裡出手無疑是不知S活，但到了外面，宗主也奈何不了。

 

二師兄算盤打得叮當作響。

 

我一臉感動。

 

「多謝師兄，但西棠想過幾日下山。」

 

二師兄有些不耐。

 

我解釋道：「三日之後，凡間一直照顧我的嬸嬸過壽，師妹想那時候回去。」

 

二師兄耐著性子點點頭，對我花言巧語幾句之後，轉頭離去。

 

我盯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忍不住輕笑。

 

「三日之後，你要做什麼？」

 

本應在養傷的大師兄這會站在角落裡，不知道聽了多久。

 

我回眸看他，不再遮掩。

 

「救我自己，也救你。」

 

8

 

我是花魁所生，從出生起就不知道誰是我爹。

 

不知那女人是不想管我這個累贅，還是不忍看我走她的老路，所以把我賣給了人牙子。

 

人牙子手裡有許多與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們沒有名字。

 

我是被賣進來的第十七個，他們叫我小十七。

 

我年紀最小，長得最好，幾個壞心眼的孩子一直念叨說我要去花房，或者做通房丫鬟之類不堪入耳的話。

 

有一個男孩子長得很高，總是一臉正氣，向來聽不慣那幾個孩子說我，他一直護著我。

 

他叫十三，那些人應該不會糟踐他那副好皮囊帶他去做苦力，他說不定會有個還不錯的好出路。

 

結果我低估了他，他竟然被仙門看中了。

 

我想去賀喜他，結果無意間聽見人牙子和仙門的人說話。

 

十三哥哥天賦極好，所以他們要在十三哥哥身上下陣法，以後將十三哥哥修煉的成果，分出一半給另一個天之驕子。

 

最後的結果就是將自己的一切為他人作嫁衣，努力一生，油燈枯竭而S。

 

十三哥哥就這樣被帶走了。

 

本以為此生再難見到，結果沒過幾年，我們又相遇了。

 

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被宗門賜名雲初，是我的大師兄。

 

他對我厭惡至極，任由我如何討好，都一直對我口出惡言。

 

但如今想來，他應該是一開始就認出了我。

 

那些貶低也不是惡意，他隻是想將我驅逐出這是非之地。

 

一如當年那樣，護著我。

 

可我與他皆在旁人的手掌心，生S不由命。

 

宗主一句話將我叫過去，他明知我入虎穴，卻隻能眼睜睜看著。

 

上一世，在仙境裡雲銜因為機遇突破金丹境。

 

但這一世，因為我召來厲鬼，雲銜昨夜歷練，還沒進仙境就將突破金丹。

 

宗主急了。

 

我的S期，也快要到了。

 

宗主笑眯眯地開口：

 

「西棠，那本功法修煉得如何？」

 

所謂的功法便是上些日子雲銜給我的那本。

 

將自己徹底煉化成爐鼎的功法。

 

我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已經摸到門道，仙境之時定不讓宗主失望。」

 

宗主眉頭輕皺。

 

雲銜已經快要突破金丹，他沒時間等我去慢慢領悟。

 

「仙境之事迫在眉睫，你便在這裡修煉，本座為你疏導靈氣。」

 

我點點頭，始終一副乖徒兒的模樣。

 

宗主將我當成送給雲銜的結丹之禮。

 

我那段新婚的夢並非幻想，而是曾經真實發生過。

 

在我以為我S了之後發生的。

 

雲銜金丹成，我傻兮兮自己將自己煉成爐鼎。

 

新婚時候的我與活S人無異，隻是一個漂亮的爐鼎。

 

新婚夜，我所感受到的情緒也並非羞澀，而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恨不得雲銜去S，恨不得所有人去S。

 

這份記憶，在我修行鬼道的時候，全部都清晰地覺醒。

 

9

 

雲銜即將突破，宗主對我的看管也變得更加嚴格。

 

這般越發印證了那日合歡宗宗主所說的話。

 

宗門裡諸多異樣的聲音傳起來。

 

「十有八九是真的吧？師姐真可憐，本是好好的姑娘。」

 

「這算什麼名門正派啊？你知不知道外界修士現在如何看我們？」

 

「我感覺有點惡心，傷害別人來助自己修行，這怎麼是修仙之人所為？」

 

「說實話，我都有點想退出宗門了。」

 

「嘿，我是打算走了，估計就宗主這作為，曾經他以亂七八糟罪名討伐合歡宗的那股風，說不定過幾天就刮回來了呢。」

 

「你別亂說！」

 

「我怎麼亂說了？不是有句話叫天道好輪回嗎？」

 

二師兄帶我下山的時候，聽見的就是諸如此類的話。

 

二師兄背著行囊，顯然這一走是不打算回來了。

 

他拖著我下山，整個人異常激動。

 

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和我再裝什麼。

 

「你到時候乖乖聽話，待師兄名震八方之時，自然不會缺了你的好處！」

 

我抬眼看他，笑著道：「師妹今日就可讓師兄名震八方。」

 

二師兄一愣，回過神，恍然意識到大批修士已經在山腳下聚集。

 

宗主已經帶領一眾長老追過來。

 

他怒發衝冠地看著二師兄，聲嘶力竭道：「孽徒！還不快將人放下！」

 

雲銜的靈力和修為有一半都是汲取大師兄的，根基不穩。

 

今日隱隱要突破，身旁若是沒我為他穩固，怕是會出大事。

 

二師兄已經嚇傻了。

 

我高聲大喊：

 

「聚靈宗宗主為走捷徑已墮入魔道，一心要將我煉成爐鼎為己用，為此不惜濫S無辜，小女求諸位道友斬S魔頭，為合歡宗枉S的無數修士伸張正義！」

 

看我多貼心，令人憤慨的罪名和動手的理由都給他們找好了。

 

招來合歡宗宗主，借著他的嘴將事情昭告天下。

 

聚靈宗本就讓人眼紅，在場那麼多人，那麼多門派，那日的事必然傳得沸沸揚揚。

 

打著討伐「魔教」的名義，來爭搶我這個有助修煉的頂級爐鼎，還能吞下聚靈宗所有資源。

 

何樂而不為？

 

一切都與當初聚靈宗討伐合歡宗一樣。

 

人群裡一聲高呼：

 

「看那宗主！他的靈力不純，是入魔了！」

 

眾人紛紛看過去，果然見到其中摻雜的不祥之氣。

 

那是這些日子他助我修煉，我偷偷放進他身體裡的鬼氣。

 

雖然不多，但是有這些，就足以讓那些人有理由對他動手。

 

我站在人群之外冷眼觀看兩邊打得熱火朝天。

 

所謂的名門修士SS咬著宗主不放，勢必要將人趕盡S絕。

 

其中有謀利之人，也有真的心懷正道之人。

 

宗主最終寡不敵眾敗下陣來。

 

二師兄見機會，立馬就要拉著我跑。

 

然而這一次，我沒有任由他拽下去。

 

我笑眼彎彎地看他。

 

「二師兄，你的戲唱完了，我們到這裡足矣。」

 

二師兄不解地看我，正要不管不顧將我打暈帶走，一道洶湧靈力已經擊在他的身上。

 

二師兄被這一下逼退好幾步，抬頭一看，見到了來遲的雲銜。

 

雲銜身上氣息已然不同。

 

他突破了。

 

不到二十的年紀，能修煉到金丹境，毫無疑問的曠世奇才。

 

雲銜擋在我和宗主面前，對著那些修士說：「必然有什麼誤會，諸位不要中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計謀。」

 

這話有幾分威懾力，果然有人不再動作。

 

突然間，雲銜身上的轉靈陣顯現人前，原本洶湧的金丹境界靈力竟然漸漸枯萎流逝。

 

人群裡陣陣驚呼。

 

雲銜愣住了, 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身上顯現的陣法。

 

「什麼樣的計謀，能比你雲家父子二人的計謀更令人作嘔？」

 

大師兄姍姍來遲。

 

轉靈陣的陣法也在他身上顯現, 然而他的靈力卻並非枯萎，而是迅速暴漲,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突破元嬰境！

 

「竟然是轉靈陣，是修仙界的禁忌陣法！」

 

「將一個人的修為和靈力分出大多數渡給另一人, 最後將人活活榨幹, 是極為陰險惡心的陣法！」

 

那些人每解釋一句, 雲銜的臉色就白一分。

 

他不是什麼天縱奇才。

 

他隻是生長在父親用鮮血澆灌出來的肥沃土地上那朵溫室小花。

 

他滿臉錯愕，聲音都微不可聞：

 

「陣法……怎麼會解開？」

 

我的聲音很輕, 隻有我與他才聽得見：

 

「是我解開的。」

 

雲銜愣住了。

 

我朝他眨眨眼。

 

「轉靈陣需連飲三日極陰之人舌尖血才可化解，你閉關這陣子，大師兄可是日日找我呢。」

 

雲銜還想問我什麼, 可大師兄卻已出手將他打致重傷。

 

雲銜真實修為不過築基, 元嬰修士隨便一出手都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雲銜嘔血不止, 倒在地上時, 淚眼婆娑地看著我, 似乎完全沒想到今日這般下場。

 

大師兄收起佩劍, 冷眼看著宗主。

 

宗主渾身顫抖，恐懼已經溢於言表。

 

「你……你究竟是誰！」

 

大師兄冷笑一聲：

 

「我, 是聚靈宗上任宗主之子，你為了自己一家的成仙之道喪盡天良, 妄想用轉靈陣讓所有弟子為你所用, 我父親不願與你同流合汙, 你便S人篡位，讓聚靈宗面目全非，我隱忍至今，是為父報仇！也是為聚靈宗除害！」

 

宗主氣得渾身發抖, 高聲嘶吼：「你撒謊！」

 

確實，大師兄在撒謊。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父母是誰。

 

可眼下，真相並不重要。

 

敗者的真相也無人在乎。

 

10

 

那日聚靈宗一戰，修仙界腥風血雨。

 

有大師兄那幾句話，宗門裡所有人都紛紛認為自己本有更強的實力，卻都被那父子二人用轉靈陣化為己用。

 

無一人對他們伸出援手，最終如喪家之犬一般, 廢其修為，剔除仙骨。

 

我給他用了藥，正打算今晚好好調戲一番，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幸是」大師兄收回修為之後, 被眾人推崇著, 坐上宗主之位。

 

我依舊是那個混吃等S的廢物修士。

 

我手裡拎著師妹下山帶給我的糖糕，整日無所事事。

 

大師兄在我面前宗主風範十足。

 

「整日隻知虛無度日, 疏忽修煉。」

 

我笑著看他，半真半假地說：「我的鬼道已經登峰造極了。」

 

大師兄默默別過頭, 沒說話。

 

是了, 登峰造極。

 

鬼道最高境界便是S後魂魄可跨越時間, 逆天改命。

 

卻也會模糊最痛苦的記憶，甚至不知曉自己修為。

 

從來就不是什麼幸運的重生。

 

是我自己的執念，輪回一次又一次。

 

幸好, 這一次，我護住了自己，也護住了心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