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村民.

第6章

「我跟人家非親非故的,隻是個普通村民,人家憑什麼心疼我……」


 


我媽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去陽臺收拾剛剛換洗下來的床單了。


 


看我神色恹恹,我爸主動解釋。


「遠啊,你別誤會,爸也沒有心疼他,還是向著你的……」


 


我點點頭。


 


「我知道,你就是有些感慨,對吧?要是大家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現在的日子應該也能過的挺好。」


 


「不過因禍得福嘛,要不是他,你們怎麼能跟我一起搬過來替我打理家呢?現在,我再也不用晚上回來吃泡面了,這個家也多少有些人味了。」


 


「挺好,我覺得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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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橘子是賣出去了,可剛入春天,還沒等我緩口氣,就接到了同學叔叔的電話。


 


我給的利潤高,橘子質量也好,聽說老板很滿意。


 


所以他開始主動聯系我,溝通起了今年的橘子銷路。


 


我有些詫異。


 


「我聽說這橘子市場不是飽和了嗎?要不然也不會降價這麼多,怎麼今年又要這麼大量的橘子了?」


 


同學叔叔給我發來個視頻。


 


視頻裡,是某千萬粉絲網紅發的一條實況視頻。


 


畫面裡,她拍了一箱果大汁多的砂糖橘,腳下是一堆橘皮。


 


配文【我媽瘋了,竟然敢把我跟砂糖橘放一個屋?!發明這種報恩水果的人真是個天才!】


 


下面粉絲帶圖評論的也是成堆砂糖橘。


 


「怎麼敢把我跟砂糖橘放一屋」也成了話題,上了熱搜。


 


一時間,再度掀起了砂糖橘熱潮,這個陳年老果當即翻紅。


 


他無奈笑笑。


 


「網絡就是這樣的,人家一炒、一批貨就能翻紅再賣,這叫觸底反彈。之前廠裡收購的橘子單賣都不夠,更別提做罐頭之類的了。你們村的橘子好,我不用到處搜集檢驗了,直接從你這兒進不是更方便嗎?當然,這次算你幫了我,我也不要什麼回扣了,咱們說多錢就是多錢,咋樣?」


 


我本想拒絕,可一想到安和村村長提供的那些作為證據的東西,為了我,他們也算徹底跟鄭洪剛撕破了臉,我不收橘子,他們去哪兒找銷路?


 


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接下了這個生意。


 


主業幹的兢兢業業,賣橘子的副業也風生水起,到後來,我甚至一個人都忙不過來,開始僱起了員工,徹頭徹尾的做起了老板。


 


當然,我跟同學叔叔也成了長久合作伙伴,橘子的收購金額瞬間從 3.5 變成了六七塊錢,以後說不定還有漲幅的空間。


 


除了我必須得掙的一部分,其他給村民的隻多不少。


 


當我提前跟村長打過招呼,帶著一輛輛卡車進其他村子收橘子時,全鎮都驚呆了。


 


越來越多的村落和種橘大戶跟我合作,我都來者不拒。


 


當然,除了安義村的人。


 


哪怕他們在背後戳著脊梁骨罵我「忘恩負義」「白眼狼」,我也不會收他們的橘子。


 


要是收了,我一對不起爸媽受的罪,二對不起當時那個騎虎難下的自己,三對不起我家S去的看門狗。


 


全世界的橘子這麼多,我不差這點。


 


卡車一筐筐拉走,錢一筆筆匯入流通。


 


不知不覺間,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員工也越來越多,就連我爸媽都加入了進來,賺的錢也成倍成倍的增加。


 


這個副業甚至超過了我主業,成為我家收入來源的主力軍。


 


等副業穩定後,我辭去了原來公司的工作,開始安心做一個「大自然的搬運工」,跟許多朋友一起合作,用心經營起了自己的事業。


 


自然,我也成了遠近聞名的銷售橘子的專業戶。


 


起初我爸媽還覺得他們來城裡生活給我增添了負擔,現在看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也忍不住為我高興,徹底卸下了心裡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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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以為日子就這麼過去的時候,變故又生了。


 


原來安義村裡的人上門求我收他們的橘子,被我拒絕了兩次,現在看我活得風生水起,徹底坐不住了。


 


因為鄭洪剛畏罪潛逃,他們私下推舉了一個新的代理村長,由代理村長撿了幾個村民代表,來到我公司找我懺悔。


 


而當時的我已經開了家農產品貿易公司,銷售範圍也不僅僅局限於橘子,甚至包括水果蔬菜、綠色畜牧產品等。


 


跟我合作的除了各種大型公司、農產品加工廠、農產品電商廠外,還有很多私有的民營企業。


 


他們說,我是第一個靠「倒賣」發家致富的、從安義村走出去的人。


 


安義村培養了我,我不能這麼數典忘祖。


 


所以他們十來個人,衝破了我公司門口的保安,就這麼迎著其他人探究的眼光大搖大擺的闖進了我的辦公室。


 


為首的是代理村長,雖然眼熟,但算不上太相熟,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不知道又是哪家的關系戶兒子。


 


我揮去了準備報警的秘書,微微皺眉。


 


「你們這麼多人闖進我公司,什麼意思?」


 


在桌下,我默默打開錄音,萬一他們有什麼衝動之舉,這都是證據。


 


代理村長環顧四周,昂了昂下巴。


 


「遠哥,你大概不記得了,鄭洪剛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你吃回扣什麼的時候,我也在。」


 


我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但我從來沒對你有過什麼報復行為,說實話,我覺得可以理解,並且很正常。一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麼鄭洪剛的反應這麼大,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你接了這個活以後,他就從中賺不到一分錢了。」


 


「我們今天來的意思就是,你跟鄭洪剛之間的事,是你們的矛盾,他現在已經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報應,你不至於因為一點小事,讓全村的百姓都跟著你倆喝西北風吧?」


 


「一開始你這個公司起步就是收橘子,你收了附近所有村子的橘子,唯獨避開了我們安義村,我們來找過、求過、鬧過,可你一口咬S了不收,我們也沒辦法,這麼多年,大家都是自己挑出去自己賣的,可哪能比得上統一收購來的省心?」


 


「你知不知道,有好多年紀大、腿腳不好的村民在賣橘子的路上出了各種交通事故的!」


 


看他一副準備跟我好好掰扯掰扯,順帶道德綁架我一通的樣子,我笑了。


 


「所以呢?他們出事跟我有關系嗎?你不找司機、不找村民、不找市政,卻來找我?難道是我讓他們出去單賣的?照你這麼說,你應該找他們父母啊!要不是他們把人生出來,人家怎麼可能S掉呢!」


 


他被我一噎,有些偃旗息鼓的意味。


 


「遠哥,我們這次來不是鬧事兒的,是想跟你好好談談,你有什麼心結我們打開算了,否則村子就活不下去了!


 


「隔壁安和村老村長退休了,新換上來的村幹部是個女的,聽說還懂電商什麼的,人家村子的生活越過越紅火,咱們村越來越衰敗,你說我總不能讓一個臭女人比下去吧?」


 


他咽了口唾沫,賠著笑。


 


「實在不行,你就搬回來住唄?我們借著你的光,多少也能跟其他合作商談談,現在我們對外交易的時候說是跟你一個村子的,人家都沒人信!」


 


「而且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了,那是你跟鄭洪剛之間的矛盾,你走了以後他在村子裡也活不下去了,早就離家出走了,到現在都沒人知道他到底去哪兒了、是生是S,我們其他人又沒怎麼著你,你不能斷我們財路吧!要知道,斷人財路等於S人父母啊!」


 


其他一起來的村民相繼附和著,三言兩語倒都成了我記仇、我的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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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一聲。


 


「我回去住?怕是我嫌自己活的年歲長了吧!」


 


「我有沒有S人父母我心裡清楚,但你們可是差點S了我父母!」


 


「如果說你們覺得我賺了你們的差價不對,我可以理解,大不了我不攬這個生意了,但是你們合起伙來迫害我家裡人,去我家鬧事,還幾次三番要點我家的房子,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的跟我沒矛盾?沒矛盾都弄成這樣,有矛盾還要怎麼著啊?」


 


「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用的著我了一口一個遠哥,用不著我的時候呢?要是我們當時一直在村子裡住著,我能不能活到現在都是個問題!你也不用來跟我求情,告訴你,有我正源貿易公司在的一天,安義村的所有東西,我一樣也不會收。」


 


見我態度鮮明,他們大概都想起了以前是怎麼欺負我們家的,一個個也都低頭默不作聲。


 


看到他們的樣子,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些人,到現在都不知道我是為什麼帶著全家搬走的,也不知道我跟村子之間的矛盾,遠不止是跟鄭洪剛之間的矛盾。


 


以前我們在村裡住、幫著村子幹這幹那毫無怨言,是因為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村子裡, 是因為我還流著鄭家老祖宗的血,我的心的熱的。


 


但自從村裡的人隻是因為我掙了一點塊兒八毛的疏通費就要制我們於S地後, 我的心涼了,徹徹底底的涼了。


 


這樣的村子, 這樣的人性,還值得我去S心塌地的給他們謀福利幹活嗎?還值得我搭上自己公司的名號去幫他們致富嗎?


 


我要做的事很多,犯傻絕對不是其中之一。


 


見我態度堅決, 他也知道已無回天乏力之術。


 


一群人在辦公室跟我僵持了很長時間後,都沒人動。


 


我嘆了口氣, 看了看表。


 


「時間不早了, 你們是想回家吃飯,還是去派出所吃盒飯?」


 


他咬咬牙。


 


「這麼說, 你是壓根不想回村,不認我們村民這些親戚了?」


 


我笑出了聲。


 


「親戚?」


 


其中態度不言而喻,大家都心知肚明。


 


秘書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鄭總,已經給您報警了, 您看……」


 


話音未落,一些跟著來的村民起了退堂鼓,紛紛吵吵著要回村, 再也不來我這個鬼地方了。


 


他們吵的人頭疼, 代理村長隻好答應。


 


臨走時, 他忿忿看了我一眼。


 


「鄭遠!從此以後,我們安義村和你沒有半毛錢關系, 就算我們餓S累S,也不會再來求你一次!」


 


我跟他揮手再見。


 


「求之不得, 希望你說到做到。」


 


目送他們離開後, 我轉頭問秘書。


 


「真報警了?」


 


她狡黠一笑。


 


「逗他們玩的。」


 


我搖搖頭, 伏案繼續處理其他文件了。


 


因為這個小插曲,本來上午應該處理完的合作和看完的合同,愣是一個字沒動。


 


我下意識的問:「說出來我說不定能給你解決解決呢。」


 


「不就」不過管他的呢。


 


想必以後, 他們也一定不會再來自討沒趣了, 否則等著他們的, 可就不是這麼和平的談判了, 而是法律的制裁。


 


很久很久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一個安義村的人。


 


隻是聽他們說,安義村現在破敗的不行。


 


其他地方都住上了小二樓, 他們卻像城中村似的,還住著茅草屋。


 


有點辦法的年輕人都離開了村子,要麼出去忙事業、要麼嫁人, 拖家帶口的離開了村子, 改變了自己下一代的生活。


 


那村子裡現在待著的、實在離不開的, 除了也都是點上了年紀、腿腳不便的老弱病殘。


 


他們去投奔子女,子女不要, 去城裡幹活, 工頭不要。


 


就算有的隻是想在城裡撿垃圾收爛貨、也被城管以影響市容為由天天扣押, 亦或是同行之間的惡意競爭和背後黑手在幕後操控著什麼,一批批的又跑了回來,被迫守著自己那早就荒廢的一畝三分地度過晚年, 時不時處理一下幹枯到不行的砂糖橘樹。


 


不知道他們午夜夢回時有沒有想過,造成現在後果的一切罪魁禍首,其實是他們自己——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