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珠
第2章
真有意思。
我靈巧閃避過去,轉身一腳踹向他下身。
抑制不住的痛呼聲頓時響起。
在徐晏之本能的弓身反應中,我扣住他腕骨,奪下那把刀,轉而抵向他脖頸。
「徐二公子,你給我看的珠子呢?」我歪頭問他,滿是天真。
薄薄一層皮膚底下,隱約可見脈絡起伏。
徐晏之喘著氣,睜著雙眼睛緊張看向我。
「哦,看來沒帶呀,那換個問題吧。」我手開始有些抖,聲音卻十分冷靜,「誰……派你來S我?」
「是我自己,想S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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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佯裝出來的完美假面寸寸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疲累倦怠的臉。
「這些年你遠在北越,音信全無,誰知道謝賊教了你些什麼,會不會對長公主殿下不利?我先S了你,以除後患。」
我問:「S了之後呢?你如何向我母親交代?」
徐晏之眼睫微垂:「這一帶多水匪,常有人被他們擄走,屆時我可將罪責都推到他們和北越人身上。至於長公主殿下,最多會傷心些許時日。她還年輕,以後若想要個孩子,還會有的。」
我琢磨著他話中的意味,語氣愉悅:「我母親這些年沒有二嫁,沒有生子,便是心裡掛念著我,她隻想著要我這個女兒。」
「但徐二公子,你算計我的事一旦讓我母親知道,她會如何看你?」
徐晏之咬牙:「我是為長公主殿下好。」
「嗯嗯我曉得。」我敷衍道。
「你……」徐晏之眼睛都微微泛紅,良久,他泄了氣,「別告訴她。是我自作聰明,求郡主寬宥。」
「我討厭別人騙我。」我施然起身,「既已將把柄送到我手中,便聽候處置吧。」
「今夜時辰太晚,先各自休息。徐二公子,莫再耍這些伎倆了。」
徐晏之轉身離去,背影倉皇。
走出船艙,遠處山峰化作一重重巨大的黑影,聳立無言。
在北越,我的罪過是阮玉所生的女兒。
將近南梁,我的罪過又變成是謝青岑的女兒。
我該是誰?又該往何處去?
阿蕪處理完那幾個水匪後,回來尋我。
她為我披上件衣服,問:「郡主可安好?」
我茫然了片刻,道:「過了這道江,再也沒有回頭路,我突然……心生懼意。」
阿蕪沉默傾聽。
此時,船隻突然顛簸,我一時沒站穩,搖晃著跌入身後人的懷抱。
接住我的那雙手幹燥而略帶涼意,無比熟悉。
「郡主,不怕。」
阿蕪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06
隔日,我去找了徐晏之。
他表情僵硬,老老實實跟我一路走到甲板。
「郡主,昨夜……那幾個人呢?」他猶豫問道。
「S了。」我輕描淡寫。
徐晏之難以置信地抬眸,喝問道:「那是好幾條性命,人命在你眼裡算什麼?」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不是也想S我嗎?」
徐晏之別開臉,嘴唇微抿。
「騙你的。」我遠眺天際,眼眸映著碧空劃過的伶仃飛鳥,「昨晚給那些人尋了隻小船,放他們走了。」
「抱歉,誤解郡主了。」徐晏之低下頭顱,語氣沉沉。
「算啦,不和你計較。」我對他說,「與我講講我母親的事吧……我長得像她嗎?」
「五分相似,眉眼尤其相像。」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隱約描繪出她的樣子,又問:「這些年,她過得如何?」
「八年前,陛下方從民間被尋回,國朝人心浮動,賀州王趁機起勢謀反,偏偏在這時候,驸馬叛國北上。」徐晏之小心打量著我,斟酌道,「又查出……謝氏一族附逆,長公主殿下鐵血手腕,先是率親兵誅了謝氏滿門,穩住朝局。再與各世家相商,說服他們一並出兵平定叛亂。」
阮梁王朝,行至先帝一代,子嗣單薄,隻有公主一人。若不是正好尋回先帝遺留在民間的血脈阮玦,還不知這皇位之爭要折進多少性命。
我幼時是住在長公主府,對謝家並沒有太多記憶。於我爹而言,他認定謝家覆滅是我娘因私怨一手造就,決絕恨意大多源自這裡。
「這幾年來,陛下溺於玩樂,志不在朝堂,半朝國事落在長公主肩上。」
「宣寧二年,北越與胡人相謀,欲南下攻伐,長公主殿下遣使臣利誘胡人,及時擊破他們的聯盟。」
「宣寧三年,西南大疫,長公主殿下自民間廣覓神醫,終尋得解疫良方,救數十萬生靈於厄難之中。」
「宣寧五年,長公主殿下改革吏治,設巡查使一職,大糾貪腐之風。」
「如此種種……雖然坊間總有人無端生事,說女子幹政,牝雞司晨,可在我看來,長公主殿下是高懸的明月,朗照大梁每一寸國土,恩澤庇佑天下。」
「那她……應當很辛苦吧。」我喃喃道。
徐晏之抬眸,神色劃過一絲古怪。似是未曾想過,會聽到這樣的回應。
他淡然答道:「朝野無數雙眼睛日日夜夜盯著長公主府,但長公主殿下,有化兇為吉的本領,她從不給任何人窺探到自己弱點的機會,永遠立於不敗之地,風光全勝。」
聽起來,她會是個比我爹好很多的人。
我看向徐晏之:「你仰慕她?」
徐晏之鄭重點頭:「長公主殿下有不同於天下一切女子的風姿,我仰慕她,並且忠誠於她。」
下船時,渡口已有一隊黑甲侍衛等在那裡。
為首的是個紫衣女子,皮膚生的極白,墨發微卷,渾身肅S氣衝淡了幾分身上的江南情調。
「她怎麼來了?」徐晏之見鬼般悄然後退一步,「看來隻能陪郡主到此了,滄都再見。」
我擰起眉頭:「她是?」
徐晏之以手掩唇,小聲道:「長公主府門下,頭號瘋鳥。」
诶?
那女子近前來,然後,伸手捏了捏我的臉。
「嘖,好好一姑娘,養得這麼瘦,姓謝的果然沒好人。」她收回手,唇角努力彎出一個溫和的弧度,「我是長公主府的女官,叫謝憐鳶。」
「啊?」我訥訥站在原地。
「小郡主,歡迎回家。」謝憐鳶道。
滄都城矗立在朦朧煙雨中,古樸而巍然。
我七歲懵懂之際,被從這裡帶走。
再回來,已是及笄之年。
御龍衛開道,沿街金箔鋪地,一路行至長公主府。
朱門大開,侍從跪迎。
進府後,我發覺這裡守衛重重,布防嚴密,絲毫不像普通王公貴族所居之處。
謝憐鳶則顯得熟門熟路,為我在前方引路。
行過亭臺樓閣,我腳下卻總落不到實處。
直到看見堂前坐著的那個人,所有的一切都凝實起來。
臉上幾許皺紋未曾更改她的面容,珠翠裙裳隻是為她作點綴。
她仍是那個阮梁王朝人人以憧憬目光相追逐的美人,春水為魂,素玉為骨。
歲月格外垂憐她,長公主阮玉在光陰變遷中不見老去,反而沉澱出幾分靜謐威嚴、洞明人心的氣質。
我娘直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慢慢撫上我的側臉。
她的掌心溫熱,留下的那縷暖意灼得我有些痛。
我眨了眨眼,像是個剛雕成的木偶人。
「明珠,已經長這麼大了啊。」我娘怔怔喚我,良久,淚水自她眼角滑落,「他將你拐去,又不好好待你。明珠,受了許多苦吧。」
原來隻需要一面,枯S的蔓草便可重新綻出新芽,記憶中那些柔和掠影停下來,化作眼前清晰的面容。
我有許多話想對她說,最後卻隻是嗓音艱澀地喊了聲:「阿娘」。
「回家了便好,往後一切都有阿娘在。」
她擁我入懷,溫暖而陌生的感覺讓我僵滯良久。
匆匆相見後,我娘便去書房處理文書。
謝憐鳶攤手,無奈道:「最近在推行新政,雜事頗多,殿下幾日未睡個好覺了。」
原來傳言不假,南梁政令,大多自長公主府出。
「能幫她分擔的人多嗎?」我有些憂愁。
「使絆子的人倒挺多。」謝憐鳶嘆氣。
接著,謝憐鳶安排我住下,看到我自北越帶來的一隊人,目光遲疑。
我率先開口:「把阿蕪留給我,有她照看,我安心些,其他人隨意安排便可。」
謝憐鳶點頭,又多看了阿蕪一眼。
阿蕪默然站在邊緣,波瀾不驚,仍是扔進人堆裡就找不著的平凡模樣。
07
第二日,皇帝阮玦在白馬臺設宴,慶賀我的歸來。
宗親、大臣齊聚一堂,笙歌燕舞,觥籌交錯。
我娘坐在左首位,金線繡制的衣裳在燈火照耀下流光溢彩。
不時有人向她舉杯,我娘遙遙回敬,萬般端方。
各色目光打量著我,我垂眼,泰然處之。
阮玦來時,酒宴已過半。
他抬手示意眾人不必起身行禮,眼下青黑一片,頭發隨意綁在腦後,似是剛睡醒的樣子。
阮梁皇室出美人,多是鋒芒畢露、一眼就深陷其中的容顏。
阮玦則不同,他如一泓清泉,溫吞而毫無攻擊性,令人望而生喜,隻想去親近。
「昨日排戲排得太晚,不想誤了今天的喜事。」阮玦側眸笑著賠不是,「皇姐見諒。」
我娘頷首。
接著,阮玦沉靜地看向我,眼底似乎掠過光影無數。
「明珠,還記得孤嗎?」
我生疏地行了個宮禮:「自然記得,明珠見過陛下。」
幼時阮玦剛從民間歸來,正是兵荒馬亂的年月,他隻年長我四歲,為方便保護,我和阮玦被安排在一處。
直到我爹和我娘爭吵不休那會,阮玦還同我住在長公主府。
阮玦唇角漾開親切笑容:「明珠,以後要多多進宮來玩,孤給你耍皮影看。」
我還未來得及說話,臺下便衝出來個鬢發衰白的老臣,撲通跪地。
琴弦「錚」一下崩斷,滿室寂寂。
那老臣眼底含著熱淚:「郡主自北越歸來,是國朝莫大的喜事。如今長公主殿下與郡主母女團圓,理應遠離朝政,共享天倫,臣——」
「太傅。」我娘開口打斷他的話,語氣從容,「你當真要在今日說這些話嗎?」
太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仿佛下定某種決心。
「臣——懇請長公主殿下,還政於陛下!」
我打量眾人,戲謔、崇敬、憤慨、避讓……南梁富貴鄉裡竟能養出這麼多張不同面孔。
他們之中,很多人想讓我娘難堪呢。
我悄然磨牙,有點想S人了。
而旁邊的阮玦撐著下巴,也在看戲,像個一時興起前來赴宴的紈绔,而不是此番風波中心的君主。
我娘幽幽嘆了口氣。
接著,謝憐鳶著一身紫衣官服出現在宴席末尾。
她手持太傅之子侵佔良田、仗勢欺壓百姓的證據,言語犀利。
「太傅本意,究竟是要長公主殿下還政,還是庇護自家兒孫、阻礙新政推行呢?」
「臣……」太傅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文人重清譽,守本心,卻往往無法規束身邊人。
太傅風骨盡失,指著謝憐鳶鼻子罵:「謝家罪奴,安敢上殿汙蔑老夫!」
謝憐鳶不退不讓,將一紙罪狀扔到太傅腳下。
兩側陸陸續續響起附和聲,言語為刃,誓要將太傅刮得體無完膚。
直至被侍衛拉下去那一刻,太傅仍嘶喊著,血淚俱下,很是慘烈。
「阮梁江山,怎能落入婦人之手!」
「天下豈有女人幹政的道理。」
「殿下!您悖逆天理,難有善終啊!」
嘈雜聲不堪入耳。
我隻是關切地看我娘一眼,她依舊從容,仿佛今日這一幕,已歷經千千萬萬遍。
「唉……」阮玦起身,居高臨下掃視過群臣,道,「整日為這些吵嚷,吵得孤頭都大了。說了多少遍了,國事有皇姐在,孤很放心,以後莫要再生是非了。」
臨走前,他不忘安撫我,勉強一笑:「明珠,讓你不開心了。」
「改日,孤再帶你玩,」
08
回府時,我和我娘坐在一輛馬車上。
我如幼時那樣,伏在她膝上,感受她細膩手指拂過發間的溫柔。
「阿娘,你是不是有些傷心?」我輕聲問道。
她怔然,然後笑開:「明珠,你知道嗎,在阿娘小時候,那位太傅授阿娘課業,常誇阿娘有不遜於男子之才。」
「可後來,等阿娘真去與男子爭那躋身朝堂的位置,他卻又不願了。」
「阿娘剛剛……失去了一位老師。」
我似有所感:「你和爹爹也是如此嗎?」
我想起我爹的決絕和恨意。
人人都道他背棄我娘,叛國北上。
可沒人知道他和我娘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阮梁公主嫁與謝家寶樹,曾是人人豔羨的佳話。
他們本該兩不相厭,恩愛一生。
「呵。」我娘低笑,「明珠,你很聰明。」
「我曾以為,你爹爹是可以攜手終老的良人,但他和天下所有男子其實並無不同。」
「我當膩了公主,想當皇帝了。可不等那些朝臣反對,你爹爹率先領著謝氏全族站在與我對立的那一面。謝家人送來一碗令我病弱而不能上戰場的湯藥,卻謀S了我腹中的孩兒。他們說女人不能當皇帝,我問為什麼?他們卻支支吾吾什麼也解釋不出來,到頭來不外乎天理啊綱常啊,那些我聽膩了的東西。」
「乃至阮玦那孩子,謝家不知費了多少功夫,才將他尋回來,以繼承他們所謂的『正統』。」
輕描淡寫寥寥幾句,再多愛憎也接連褪去。
哪有那麼多風月往事,不過是一對夫妻在權欲之爭中漸行漸遠。
萬千寵愛的公主有不遜於任何男子的野心,她不願做嬌養的妻子,乖順的附庸,可她的夫君卻無法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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